黑夜无眠,度步厅房,偶得儿时相册。
记忆前,唯一一张全家福。父亲的脸已经被我用车衣针穿透泛黄变白,看不清了,妈还很年轻偏爱白色,我不知所措的扯着哥哥的衣袖。
一家人围着尤加利树头燃起的火堆,火堆旁烤着红薯,还有那些已经变得石头般坚硬的小年糕,烟雾缭绕在早已熏得看不见原来样子的房梁间,村里的广播播放着新年祝福歌曲,偶尔听到几声烟花炮竹声,我强忍着流下来的口水,盯着火堆旁在高温的作用下鼓起泡泡的的小年糕。邻居串门,聊得火热时,火灰飞扬。妈总爱在这时告诉我,我没有记忆前的零星碎片。
穿白衣服的就是我妈。
爸早上去工地前,一手抱着我,一手扶着自行车的车头,把我带去外婆家,因为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妈这个儿媳妇所以,我也不受待见,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把我抱回家。妈和哥哥在家务农。
在我牙牙学语的时候吧,可能对白色衣服有特别的感情,那个穿白衬衣的人给我奶吃,抱我,哄我入睡。在学会说妈妈两个字时,不管在路上,在田里,只要妈妈不在身旁,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总会妈妈妈妈的叫着迎上去。额头上凹下去的印记据说就是因为在外婆家,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妇女地里干活,扑上去撞在大石头上留下的。
一声哭,几乎毁了全部家当
妈说,在我两岁前家里除了种地,还种桑树,养蚕的。满月后,就背着我到处干农活,每天日嗮雨林,所以我皮肤黑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从小晒的,腿上的大大小小伤疤是每次剪桑叶时被桑树枝划破的。
妈说,能坐起来后,带着我去干农活就把我绑在凳子旁边,或者就是把我直接丢在地里顾不上我是泥巴当饭,还是蚂蚁当伴。反正每次干完活回来,除了泥人一般,就是青一块紫一块。从此我多了一个外号“草泥毯”,意思是在随地打滚,很脏的小孩。
妈说,一天傍晚她提着一盏煤油灯把快到了吐丝期的蚕宝宝放到蚕毯上(一种竹编织成专门供蚕结茧用的)。正是疲惫时,我从睡梦中醒来,哭声震天,要把房梁上的瓦片震飞了,你慌了神,把煤油灯随手一放,抱起我往屋外跑,到邻居家给我借点吃的,回家时,床被蚊帐,还有没有结茧的宝宝,蚕毯都化作一股青烟。从此,家里再也没养过蚕了。
那时,物资奇缺,每一件物品都显得格外珍贵,小到一张普通泛黄的信纸,大到补了又补的大锅都倾注满满的珍惜。
窗外的公鸡打鸣声已是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了一片。时光如梭,不舍昼夜,岁月不曾饶过谁,父母老了,那个曾经伟岸的身形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