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各处已充斥着“杨花落尽子规啼”的气氛。午后,由于贪恋春天的尾巴,又有消减大快朵颐后饱腹感的意图,驱车前往北京园博园。
整个园区,果真一大半都已春色阑珊。
枝上柳绵吹落满地,铺成了又一个冬季,远远望去,像是地上结满了冰霜。
尤其是园子的南半区,竟裸露在无人修葺的荒凉状态之下,路面、石栏破旧不堪,鲜有游客问津。相较于几周前流连于“皑如山上雪”的碧桃仙子花雨下,品流光溢彩的七色郁金香和赏极尽烂漫的美人梅,面对此番景象,哪怕是一颗能发现美的眼睛也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失望之余,探花之心仍不死。虽是暮春,已过了百花争艳的韶华,但闻《莳花志》言:“谷雨一候牡丹,二候荼,三候楝花”。不论是何种花,不负佳期才是正理。苦心不负,总算在陌上寻得了“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的牡丹。
园里开的牡丹花色只有冷艳高贵的紫红色与白里透粉的清新色两种。
紫红色的牡丹华丽之余却少了雅致,犹如国色天香的尤物,却略显艳俗,与我的审美情趣不太相符。白里透粉的牡丹,典雅自信,端庄大方,有“一代贤后”的贵族气质。
不过原本在我眼里,淡粉与纯白交汇相间的色调,颇有邻家女孩的气质,让人不自觉联想起白白净净的清纯少女,两颊透着羞涩的嫣红。
然而,素有“花中王后”之美誉的牡丹雍容华贵,自然不像是邻家女孩那般清丽婉约,难怪诗人刘禹锡霸气侧漏地赞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们的花型饱满,花叶硕大,不规则的波状花瓣更有层层叠叠的裙摆设计感,像是水纹,像是云浪,看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此言不虚。
不愿让牡丹独占残春,白瓣黄蕊的黄刺玫开得明丽动人,朵朵生辉,一路蜿蜒绽放而去。
寻花复行数十步,步入江苏区的“忆江南”别园,耳边传来小女孩儿大声背诵新学诗句的声音:“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顿时,心情如同武陵捕鱼人寻得桃花源一般豁然开朗,大约因为此处是整个园博园唯一能入诗入画的场所。
江南与烟雨向来情厚缘深,正如《烟雨行舟》这首歌曲所描绘的一样:“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宛若丹青未干,提笔然点欲穿……”。江南是涳濛飘逸的梦幻水乡,所以其园林也总是水榭亭台,茂林修竹,曲径通幽。巧的是,走进“忆江南”别园后,天上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想起了十岁生日那年,曾在苏州买过一把油纸伞,伞上写着“等待雨,是伞一生的宿命”,好不浪漫。
别园深处,与红枫形色相近的鸡爪槭将春天点缀出秋天的气韵。我起初并不识得她们,霎那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季节的片场。
“绿蔓秾阴紫袖低”,出了“忆江南”,便绕廊紫藤架下,回忆起中学语文课本中学习过的《紫藤萝瀑布》。
我的中学校园里就有紫藤萝。依稀记得,自我们学完这篇课文后,学校的紫藤萝下就成了热门的“旅游景点”。学生们饶有兴致地在这里朗读课文。他们的声音抑扬顿挫,波澜起伏,读至“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言语间洋溢着暖暖的欣喜,而读至“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一个个又展现出若有所思的状态,仿佛从中能听得些许感慨。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是附庸风雅,但我觉得,此举虽然稚气,但却不乏可爱。其实,青葱岁月,付诸学业,我们也不过是为紧张的学习生活寻一处聊以自慰的出口,毕竟再平凡单调的生活,也不应该放弃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有心之人,一花一叶,一词一句皆为美好。
谷雨,有没有“雨生百谷”我不确定,但我和同伴着实被“滋润”了一番。原本在“忆江南”别园就已嗅到了暴雨来临的气息,但心存侥幸,加上游园兴致未减,不愿离去,直到料峭春风吹得人战战栗栗,斜雨沾透衣袜和发丝,才匆匆忙忙往车上赶。
一路上,我和同伴两人只有一把常年备在车上的“嬴弱不堪”的伞,在寒风凛冽下摇摇欲散,坐上车时已经被雨淋得狼狈不堪,瑟瑟发抖。
远处架起了一道彩虹,这大约是淋雨后最大的慰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