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理旧物时翻出一只铁盒,生锈的锁扣发出喑哑的吱呀声。褪色的千纸鹤躺在泛黄信纸上,折痕里渗出当年蓝色墨水的叹息。某张合影的边角微微卷起,少女们勾着手指发誓要做永远的朋友,如今那些名字已在通讯录里积了五年的灰。
街角奶茶店重新装修那天,我站在玻璃幕墙外数着陌生桌椅。当年我们总抢着坐的临窗木桌被替换成冷银色高脚凳,吸管戳破塑料封膜时迸发的欢笑声,和杯中沉底的珍珠一起被倒进时光的下水道。新来的店员笑容标准得像是3D打印的,再没人记得有个扎双马尾的姑娘总要多加三勺椰果。
微信列表偶尔跳出久违的名字,点开却是婚礼请柬或拼多多助力。对话框里礼貌的寒暄像隔夜的温开水,反复加热后只剩漂浮的陌生感。我们熟练地用表情包填补尴尬的留白,却再找不到那个可以凌晨三点拨通号码的人。
老梧桐树还在小区门口站着,树洞里塞满少年们的心事。放学路上分享的半包辣条,月考失利时靠着的温热肩膀,逃掉补习班看的日落,都成了树皮上皲裂的痂。风掠过枝桠时会落下些记忆的碎屑,可接住它们的只剩柏油路上匆匆碾过的外卖电动车。
有次出差遇见故人,咖啡杯沿的热气氤氲着欲言又止。她说起房贷和幼儿园择校费时,睫毛膏还是我们十八岁时追捧的牌子。我们默契地绕过某些名字,像绕过商场里打折促销的过季衣服。临别拥抱比当年轻了许多,仿佛稍用力就会碰碎精心维持的体面。
今夜暴雨突至,我在储物柜深处摸到生锈的钥匙扣——那年生日她跑了七条街才买到的动漫周边。雨滴在窗上蜿蜒成河,倒映着聊天框里打了又删的"最近好吗"。最终我把这句话和钥匙扣放回原处,如同将一封未贴邮票的信投进时光的邮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