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狼上堵下合,张娃被围困在了半山腰。风中弥漫着狼的血腥的气息,雪中藏着狼的恶毒的獠牙,天地茫茫中处处是狼的凶残的蓝光。一刹那间,张娃觉得世界在这一刻渐趋凝固,或者行将结束。在极度的惊慌中,他又回头望了望坡下的两只狼;下面的两只狼显然也看到了上面发生的状况,它们明显地活跃了起来,仰头嚎了几声后,竟然欣喜地互相嘶咬着嬉闹了起来。
前后夹击,左右无路,张娃只能背负山崖、面对深沟,紧张地上下观顾。
一人,一兔,四匹狼。山高坡陡,风雪交加。
现在,这段约有五十六十步的路上,下头是低吠的两只灰狼,中间是一人,一兔,上头是咆哮的两只灰狼。人的敌人是两头的四只狼;兔子的敌人是四只狼和一个人;当然,人和兔都是狼的猎物。
寒风不知疲倦地裹着雪花上滚下翻,左挣右扯,卷起一阵阵雪雾,增重了这狭促之地恐慌和压抑。寒风对天地间的血腥暴力和生物受难早已司空见惯,它们毫不在乎地自顾自地呼呼施着威,甚至助纣为虐。
风雪中,两头的四只狼看着中间被它们围困堵截无路可逃注定要成为它们口中饕餮大宴的人和兔,馋涎乱滴,蠢蠢而动。
这只雪球一般翻滚下来的兔子是悲惨的,它刚侥幸逃脱两只狼的捕杀,眼下,它已似乎失去了一切生的希望,尽管它一身白毛覆身,两只灯笼一样的红眼睛在极度的惊慌中依旧透着善良和温顺。这是一只十分漂亮的青年兔子。孤独的兔子鼻子抽搐不止,怯怯望了两眼张娃后,远远的,也摆了一个和张娃一样的屁股靠山、面向深沟的方向站姿。尽管它圆睁着两只惊恐的红色大眼睛,急促、骇惧地喘息着,但它心里仿佛已然明白,这个人是玉兔派来和它并肩做战的同一战壕之友,也只有靠他,自己才或许有生的希望,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救过自己一回了。
看了几眼身旁的兔子,它那瑟瑟发抖和永远试试探探的样儿,让张娃心里涌上一股怜悯同情——孰不知,如果此时菩萨在上,也会向他投来怜悯之目光,因为他和他怜悯的对象的处境、形象别无二样——在这一刻中,张娃竟一时忘记了眼前的危情,却陷入到了对另一只兔子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