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坚强
父亲名字中有一个“松”字,一生与松结缘,恰似一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青松,顶风傲雪、坚强挺立。上世纪六十年代,从南川工地、鸣水泉水库、四门楼水库冬修工地竣工回家第二天,天总是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也许是上天的垂怜,好让他疲累的身体在严冬冰雪里得到休息。他是奔波劳碌、饱经风霜的一生。
父亲少年时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早年汀泗农中毕业,一生大部分时间从事的是农业生产和管理。在农中就读时,当时的吴校长认为父亲吃苦能干、饭量大,吃饭时总是把饭分一半给父亲吃,对当时处于1959年大饥荒中的父亲是一种莫大的支持和帮助,这一对师生在以后一直保持着联系,尽管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基层干部,老校长总是不遗余力地向一届届的农中学生讲述他的故事和干着的事业。
父亲从农中毕业后,到生产队干的第一份兼职工作是任生产队保管,以后当了大队团支部书记,短暂地在彭碑公社团委书记任上历练过,27岁任职于大队党支部书记。在任上,他酷似一株盛年之松,充满活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团结带领两委一班人,组织农业生产,年年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利用冬闲兴修水利,并在当时县委书记和邻近区社领导群众的支持下将沟渠修到了淦河边。开展农田整治,封山育林,栽杆架线、接通照明用电方便群众生活,调息止纷化解群众矛盾。
在1971年冬天,组织全村劳动力,利用一个冬季修建了甘家垅水库。当时许多人认为他就一个农中毕业生,压根儿没有能力水平拿下这一工程,但是勤于思考善于总结的父亲硬是啃下了这一硬骨头,这与他坚韧顽强,认定的事儿要锚定干下去的个性是分不开的。修甘家垅水库时,广播员是一位刚毕业的高中生,每天早上催促群众上工地时总是说,几队几队上工地了,父亲对她说能不能换一种说法,“就说个别生产队,个别生产队的个别人还没有上工地”,结果队长们听了都紧张动员群众早上快上工地卖力干活。在当支书的那些年里,真正做到了夙夜在公,有时几天几夜就简单打个盹。
父亲在解决群众矛盾,调节纠纷方面也摸索了许多经验。八生产队人多、情况复杂、需处理的问题也较多,解决问题时,群众意见也难于统一。针对现状,他仔细分析琢磨了八队年轻人多的特点,每次到八队开群众会处理问题时,总是多买几包红花烟放在口袋里,与群众见面交谈时总是先给年轻人递上烟,年纪大的人后一步,年轻人认为支书这样尊重我,心意也相通了,处理解决问题时,年轻人和其他老成持重群众一样都能理他、甚至率先支持他、配合他的工作。就像一棵青松,把根扎进群众的浓厚土壤中,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由于年轻有为、工作出色、在支书任上年年被评为全县红旗支部书记,有一年在县政府礼堂主席台上发言时,我们大队刚招到县委办的一位年轻同志不停地给他倒热开水,在主席台就座的县委书记打趣地说,“看,你们的支书都满头大汗了,不要再这么倒了”。
父亲后来到古塘农科所、汀泗砖瓦厂、彭碑茶厂工作过,担任这些单位的负责人都是挑重担,每到一处,他都注重团结同志、组织生产、关心群众生活,给群众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在群众中口碑好、声望高。
改革开放后,我家分到了责任田,最初十四五亩,中途经过调整最多的时候将近三十亩,有的年份种植过二十来亩双季稻,无农机具,从播种到收割全是体力活,并且蚂蟥猖獗,一下田满脚都是,甚至无暇去撵走那些玩意们。那时候暑假双抢季,我弟妹仨,总有一个不是初三就是高三,就四个人割早稻、翻耕、插晚稻,在高温酷暑下,要忙上二十四五天。平时就父母两人劳作。父亲大年初一也没闲着,就把一年的农活算计好了,哪一天开秧门,哪一天收割,做到了然于心,不然就会误了季节,影响收成。
父亲总能把简单重复的农业生产劳动干出趣味,摸出门道来,不停地思考怎样把活儿干好。锄芝麻草在没有除草剂日之前一直是农民的烦心活忧心活,就是有除草剂的今天,芝麻比较娇贵,估计农民也不会轻易尝试使用。他在实践总结出了三步锄草法:第一步叫打地眼,在芝麻苗二三厘米时,给密密挨挨的小芝麻苗松松气,破破眼;打地眼过后七八天,再给芝麻间间苗,他锄头落地总是那么娴熟有节奏;经过第二次间苗后,难免有二三颗芝麻苗挤在一起,首次间苗个把星期后,他便给芝麻苗进行第二次间苗手术,经过这次间苗后,地里的芝麻苗显得疏密有致,油绿青葱,煞是可爱,特别是下过一阵小雨后,整个芝麻苗披枝散叶、玉树临风,他形容这一境致是“云风雨点”。也有天公不作美的时候,有时芝麻苗刚出土不久,梅雨季就来了,一下一个天时,就得全家动员,披蓑戴笠,蹲下身子,用手指头把一根根小草连根拔起来,一蹲就是十天半月。遇上风调雨顺的年份,我家可收获一千多斤芝麻籽。
父亲因为勤耕苦做,收获粮食多,交纳公余粮多,最多的一年,交了近五万公斤公余粮,多次被评为各级劳动模范。他七十多岁时,年老力衰、一身疾病,老是惦记着家里几亩责任田,硬是要把它们插满种绿,这是一位老农民对土地对农业最深厚质朴的情怀。
改革开放后,父亲又担任过村支部书记、村民组长、九户长,每一次任职时,领导一次次上门做父亲工作,父亲总是让贤让位给年轻人,记得要父亲担任九户长时,镇长和镇村一班人又来我家跟父亲做工作。作为一个老党员,出于工作的需要、领导的信任和群众的拥护,他还是不减当年本色,干事创业雷厉风行,像一株“不老松”,村支部被评为红旗村支部、本人多次被评为模范村组干部。
父亲一生宽以待人,严于律已,当生产队长时,和群众一样承担劳动任务,根据定额任务拿工分,以身作则不搞特殊化。
父亲总是说,“别人困难紧急的时候,才是最需要你帮忙施以援手之时”,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一位返汉工作三十八年的老知青,依然没有忘记老厂长当年对他的关心,几十年没相见,已记不清我家具体位置,经过多方打听,前来看望父亲。一次父亲从咸安老西河桥路段经过时,一位八十多岁老人看见他走过来,一把拉住他双手双膝跪地,“多亏了您的关心,要不我活不到今天”,父亲一拉起他,带着嫌意地说,“当年关心您老人家不够,让您受苦了”。
父亲对我们弟妹几个疼爱有加、关怀备致,我们总能感到父爱如山。到了晚年,饱经风霜的他,老年童心,成了一位满心洁白的慈祥老人!
父亲一生坚强伟岸,总么说老了就老了呢?尽管去年腊月父亲临走前一天,我梦见父亲离去,只是当着梦,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也许父亲一生太累了,需要休息!
透过风雨,总能望见父亲的坚强!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