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生涯是在镇中渡过的,是当时所谓的重点初中,除了师资配置强一些,时间抓得紧一些,其余的与普通初中毫无二致。
那个年代,在农村,只能有那样的条件,管你是富人的儿子还是贵人的后代。
我们都是住宿在学校,睡大通铺。自己带竹铺床,搁在两头用石头搭起的木头上。先来后到,各自挑好自己一米多宽的地盘,铺上被褥,晚上卷席筒一般,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经常睡着睡着,你滚到我的脚头,我压着你的胳膊,或者直接横着睡一晚上。有时睡到半夜,起夜的人总是将别人踩醒,咕咕哝哝,或者某一个时辰,哐啷一声,床头或床尾的石头散了架,木头跌到地上。我们要么脚搁地上,要么脚朝天,囫囵着将就一晚。
那时疥疮,冻疮横行,跳蚤,臭虫随处可见,那种日子苦得清澈见底,我们却快乐得无边无际。
那时,我们还必须自己带米带菜,菜是家里炒好的,米必须自己淘自己蒸。
学校的食堂分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教师食堂吃白馍稀饭,我那时从没进过教师食堂,也不敢多看他们的饭食,我怕越看越饿。
学生食堂里有一个直径近两米的大蒸灶,一人多深。我们洗好米后,将瓷钵放入蒸灶的竹格子上,一层放满后再添加一层,层层叠叠码到顶,面上覆一个大盖板。
那时烧火的师傅叫老鄢,是附近村庄的光棍汉,约摸三十岁,长得结实。每天拿着一个大铁叉,一把一把地将柴禾叉进灶膛,看到熊熊大火燃起了,他就四仰八叉躺在柴禾上,哼一些怪腔怪调的歌。
倘若冬天正好,炉火烤在身上,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他敞开上衣,露出线头脱落但还整洁的线衣,脸上像火一样红通通。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凑到灶口取暖。老鄢就将炭火使劲往外扒一些,问我们学了些什么,哪个的成绩好,问了之后,他盯着学习好的人就会久一些。待到铃声一响,我们又像麻雀一样轰地飞走。
食堂一下空寂起来,除了啪啪啪的柴禾爆裂声。老鄢拿着扬叉立在门口,看着教室的方向,像门神一般一动不动,敞开的衣服随着冷风摆动,他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