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酸奶的喜爱,可谓痴狂。
小时候便对酸酸凉凉的东西有着特殊的好感,不太识字的我便会背诵各种牌子的名字:哇哈哈,乐百氏,营养快线,爽歪歪,养乐多,每次妈妈出差回来都会给我买几瓶,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抿一口下肚,就觉得很满足,开心地笑出声。
长大了些后,每天大约下午四点放完学就一溜烟跑回家第一时间写好作业,然后约楼前楼后的小伙伴儿们跳皮筋、跳房子,跳累了便一起去小卖部买酸奶。那时喜欢喝水果味的:香蕉,哈密瓜,红枣,草莓——每次换一种,仿佛一小袋下肚,可以能量百倍。记得最喜欢的是香蕉味,香蕉的甘甜配上酸奶的香浓,比一切甜品和零食都好喝。当时最好的玩伴叫滢滢,本来她对酸奶十分抗拒,在我的百般游说下,竟也爱上了它,还会每次跟我讨论到底哪种更好喝,最有自豪感的莫过于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口味步伐皆一致。
后来,我们匆匆长大,发现并不是每次想喝时都能顺利喝到,因为学业,因为地域,因为心里的感觉,对酸奶好像既喜爱又有了隔阂。直到高中紧张的备考阶段,唯有酸奶能平复焦躁复习的心,习惯考前喝一小杯,仿佛一喝下去思路也会变清晰似的,头脑也冷静了很多。全身上下一声轻微地颤栗后,答题时有种信手拈来的快感,这是我与考试唯一的小魔咒。
本科的时候,到外面去逛街、看电影、或唱K,渴了总想喝酸奶。在学校也是每天必喝一瓶,从玻璃瓶的燕塘,纸盒的卡士,到华农的原味,至于大果粒和冠益乳,已然失去酸奶应有的醇香浓厚。尤其是搭配木瓜或者黄桃做成水果酸奶,那种入口后经久不散的浓浓奶香和凉遍全身的惬意感,才是这一天没有虚度的证明。
对北京最美的回忆之一莫过于那里有我最爱的瓷瓶酸奶,瓷瓶本身就给人一种厚重感,何况那瓶内的味道真的不凡。所以不管逛哪里待多久,每天一定要抽空去买一瓶,它要么出现在在高校外的报刊亭,要么在景点外的摊位处,无论多隐蔽,总会被我寻得。要不是空瓶回收的规定,必会握着瓷瓶喝一路。普鲁斯特在描述玛德莲小饼干时说“入口顿觉生命无常感遁隐(自译)”,酸奶对我来说也是如此。以至于每次离开,都会恋恋不舍。而那种忙里偷闲一起尝酸奶的日子,更曾一度坚信即便天上人间,也舍不得交换。时光虽已追不上白马,但再次喝到同一口味酸奶的时刻,又会自动切换到曾经。
记得来美国读研的前一天,好心的室友问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我第一反应就是,“帮我准备瓶酸奶吧”,我怕这时空的突然改变会破了自己多年如一的习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执念于一成不变。所以,来到新住所的第一时间,我就喝到了美国版达能的蓝莓酸奶,味道至今记忆犹新。后来,每次去超市,其他东西不买也先要去长长的酸奶展柜仔细端详一番,一般买几瓶基本款和几瓶没有尝过的,怕变化,也怕不变,小心翼翼的拿捏参照每项系数,是low calories 还是sugar free, 是organic sugar还是multiple vitamin,也曾立过遍尝美帝酸奶的志向,从Dannon, Stony到Trader joe, whole food, wegmans自出的Greek yogurt,至今仍在愉快的实践中。国外酸奶的一大优点便是用料实诚且成分标注具体,当时想减肥的我总盯着低脂低糖,而闺蜜则喜欢买有机酸奶,让每一类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瓶,的确是一种可贵的仁慈。只不过,我发现酸奶在低糖低脂的同时,热量也降低,没有了以往的满足感,这才知道,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优缺点永远守恒,你牺牲了一些成分,便得不到相应的快乐。美食家蔡澜也说过,“有些美食,是要牺牲一点点健康为前提的”,我便努力掌握好购买各种酸奶的尺度,平常买低脂,周末买全脂,遇到高兴的事儿就买个冰激凌口感的庆祝,生活果然快乐许多。
这期间,有次一个人去了西雅图过秋假,对于一个路痴来讲,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愿望清单上的美食格外艰难。我酒店订到了很方便的派克市场附近,这让我可以每天一望到远方的喧腾闻到海鲜的香味就知道离家不远了。而其中最大的惊喜,便是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希腊酸奶摊儿,口感绵密浓厚好喝到飞起!于是每天不管安排什么行程,我都会绕路去那里买一种新口味,吃着酸奶唱着歌一路走回酒店。后来第五天时旅程结束要返回纽约,一万个不舍,只能把这种滋味留在心里,踏上新的旅途。不过又一想,给自己留点遗憾和念想也不错,毕竟,事与愿违,好过没有愿望;馋而不得,也远胜食而不知其味。
后来,若决定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出游,或散心,已不再是成群结队的蜂拥,只是三两知己同行或独行,于清静的晨光中出发,在淡淡的喜悦中填写着一页又一页的空白,满心欣喜的走出林子,在橘红的夕照里满足而归,一切都是自然平静,却又十分凉爽,感觉也象喝酸奶。只是,酸奶的品种越来越繁多,但未必见得美味,我始终偏爱那种发酵型,人所习惯且带有感情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有时说不出它到底哪里好,只是谁都替代不了。人生往往如此,许多苦思冥想都参悟不到的道理,在某个寻常的瞬间,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旦投入,再“无趣”的事情都能看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不是吗?
后来认识马克西先生,可能他看了我的日志与微博知道了我是酸奶控,便想尽方法让我每天喝到酸奶。那年夏天热得浑身不舒服,我们便晚上去公园散步,每次走一段而他便兴奋的说再走几步就有瓷罐酸奶摊儿,待喝上一瓶后,便身心舒服好多。他也会带我去角落里的新疆餐厅,通常第一句话就是:“菜等会儿再点,先来两碗酸奶。”那伴着葡萄干与果仁香气的新疆纯正酸奶只小抿一口便心笙摇荡。有时中午到同一饭堂吃饭,他每次饭后都能“变”出一瓶,有时遇到同事们一起,他便大方的人手一瓶。很多次上着班盯着电脑头脑发晕的时候,看到旁边是他送的酸奶,便会心生明亮,嘴角上扬。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东西能像酸奶一样经得起冷冻与发酵。这样想着,那初入口时的酸楚,也成了一种独特的味蕾体验。清凉,甘冽,舒甜,寡淡,口感如此丰富。由此,每杯酸奶喝到尽处,都是一种极其真实的存在感。我于是总想起自己独自在国外的那几年,那时虽然一个人,有时会孤独会迷茫,但始终没有因为寂寞而讲究,也没有因为迷茫而垂头丧气失去信心。那时的自己,不确定,却会去坚定的接近一份模糊的美好。会渴望,尽管从未奢求能够得到,只是,希冀在山穷水尽时,灯火阑珊处,忽然遇见,不论得失。的确,人只有将寂寞坐断,才能重拾喧闹,把悲伤过尽,才能重见欢颜;将酸涩尝遍,才会自然回甘。而最终遇到马克西先生,或许就是上天对我最好的回馈。
再后来,我和马克西先生一起去京都旅行,自由行的一大挑战就是你会无意中把行程排满,生怕落下什么遗憾,哪怕自己疲惫劳累些也在所不辞。马克西耐心地带我一项项完成我之前做的攻略,每到傍晚时分,我便饥寒交迫体力严重下降,他便给我四处找寻好吃的酸奶,他知道,一杯酸奶下肚,我便会满血复活。之后蜜月旅行去维也纳,这种体验更加真切,明明觉得自己再多走几步就要倒地不起了,被他连骗带哄的拐到了一家百年甜品店,喝到一杯冰酸奶,顿时整个世界都亮了。
如果给我一杯热巧克力或热奶茶,我自然会有刹那的幸福感满足感,但如果在我疲惫的时候递过一杯酸奶,我会觉得,那一定是懂我的人。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温馨,对酸奶的要求也融入了日常中。每次去超市买完其他,都会认真走向摆满牛奶酸奶的冷柜,在里面仔细挑着看着,直到选到让我眼前一亮的那瓶。现在的酸奶花样繁多,且口味复杂,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比如吃青海老酸奶像吃一道主食,而提拉米苏味的酸奶简直可以胜任一道甜品。导购员的热情推荐与窃窃私语的人群,让每次购买都充满浓浓的人情味儿。马克西也时常关注美食论坛和帖子,一旦发现好的酸奶店,绕路也会带我去。我想,它们就是我新生活的新色彩。同事有时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每次都抱那么大希望去挑选,选对了还好,万一不合口味,岂不是一天的好心情都毁了?
可相信么?失去欲望,无旧可怀,无未来可欺,无人可爱可恨可憎,才是时间最可怕之事。因此,今日所有徘徊动荡与不安,都只为证明鲜活之存在。
原来依赖是一种迷恋,原来迷恋是一种吞噬。
委以至情,可挥玄铁;心有大爱,能通六脉;
许以至真,可断蒲苇;一杯酸奶,可托此生。
其实,从小到大,我们都会喜欢上很多东西,可能是一道菜一碗面一个甜品,可能是一部剧一部电影,也可能是一个漂亮的发卡,还可能一个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往往得到并不是那么容易,却让我们总是心有念想,给庸常生活中的我们希望与力量。想说的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自己一直喜欢的东西,如果有人甘愿小心翼翼地守护它,其实是愿意一直守护你。
愿世间终有一人,懂你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