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一户高姓人家，5口人。户主叫富贵，妻子阿芬，长子大牛，次子二牛，三女儿名小翠。一家人挤在一个小瓦房，四面墙用竹子编制扶上泥浆而成，夏凉冬寒，原生的土地板光滑且干净。进门就见一黑漆漆的土制灶台，灶上的烟囱扭曲着身体往外伸展着，吐出浓密的烟雾，四周弥漫开去，熏的人睁不开眼。一张铺了凉席供5口人睡觉的竹片床，坐上去就会嘎吱作响。床边的木桌长年放着一个烧黑的水壶，断了的提手朝一边耷拉着，扫眼望去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富贵蹲在门口吸着旱烟，望着对面的山峦，自言自语着：“太阳落山了。”
大牛说话晚8岁才上的学，因脑子从小就不是很灵光，上学后常受同学们的耻笑。他会到垃圾堆里捡东西，也会趁老师们不注意狠狠往朝他们的屁股上拍打，然后傻乐，老师既无奈又生气，批评多次无果后也便作罢。大牛每次考试都是零分，写字更是歪歪扭扭，不是经常在课堂上睡着，就是欺负女同学，让老师很是闹心，老师让大牛回家请家长，大牛并没听从，还逃了学。无奈的老师来到了富贵家，“大哥，这孩子你们要好好的管一管了，学习上你们家长也要帮督促着些，不然成绩总是倒数，我们老师也很为难。”富贵满不在乎的说：“老师，我家大牛就是这样了，学不会就让他回家种地。”这次的家访不欢而散。
一个夏天的傍晚，大牛从学校垃圾堆捡到一双纯红色的女士高跟鞋，很高的那种，大概是10公分的样子，大牛很是满足。从学校到家有1公里多的路程，穿着红色高跟鞋走回家，一瘸一拐的样子很是滑稽惹得同村的老乡哈哈大笑，大牛也不怯场，反而走的更卖力了。小学三年级，大牛更觉学习太难，先前一年级的课程都没掌握，到现在越发的吃力了，主动提出退学，老师多次家返都未能劝回。退学后的大牛像脱缰的野马，自由且欢乐。大牛每天在村里窜来窜去，打打这家的鸡，摘摘那家的果，让村里人很是头疼，但也拿他没有办法。一晃几年过去，大牛喜欢上了村里的小花，他把小花的名字写在了围墙，刻在树皮，甚至写在了村头坟前的墓碑上。小花的父亲知道后把大牛训斥了一顿，这才让他安分下来。
富贵给大牛指了一些活计，好让他给家里减轻些负担，采茶、种地、放牛，日子也过得平平淡淡。每到清明时节，阿牛会去墓地拿祭品吃，村里人也习以为常，也没有责怪。大牛家有几棵桃树，每年都会挂满金黄的桃，诱的人口水直流，阿牛就每天守在附近，生怕有人来偷桃。果真来了两个小女孩，刚摘了两个桃，阿牛就跳出来说：“谁让你们来偷桃的，快点赔钱。”两个小女孩被吓的慌慌张张：“要赔多少钱？”阿牛宣誓着主权大声说：“两角。”两个小女孩哆嗦着说：“我们回家拿，马上来。”那天，大牛拿着两毛钱很是得意。
大牛的父亲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每每到赶集天就到街上打酒喝，天黑才知道回家，常见大牛去接睡在路边不醒人世的富贵。醉酒的富贵让暴脾气的阿芬火大，拿起木棍就打，脸上挂彩的富贵时常被村里人嘲笑。有次村里办事，富贵又喝大了，满嘴胡言乱语，胸口的衣服敞开着，同样喝了点酒的阿芬看不过，揪起脚边蹲着的猫往富贵衣服里送，随即举起手啪啪朝富贵脸上打去，死命拧着富贵的耳朵说：“敢不敢喝酒了？”碍于面子，富贵竟没求饶：“怕你干什么，你要打就打，有本事就打死我啊。”说着把猫丢在一旁，众人哄笑着，越发激起了阿芬表演的欲望，再次将小猫塞进了富贵衣服里。二人推搡着，阿芬乘势拉到了富贵的耳朵，瞬间鲜血直流，乡亲们一改看客的嘴脸，马上跑去劝架，这场闹剧才得以平息。
阿芬患有癫痫病，脑子也不是很好使，一年四季耕作着家里的一亩地，或采采茶叶，或去邻居家干农活挣点工钱。因富贵家里困难，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让富贵夫妻二人来帮忙，再给些工钱，这样一来，二牛和小翠的学费也够。只是二牛也不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成绩倒数，小学毕业就没在读了，小翠也在初中毕业后嫁了人，是邻村比小翠大10岁的阿伟。
阿芬在一次劳作中犯了病，口吐白沫，四肢僵直，大牛大哭起来，手足无措，楞在一边，富贵还算理智，抱起阿芬往一个铺了被子的篮子里送，两人抬起篮子朝大路方向走去，一到大路就遇到了骑三轮摩托赶来的女婿阿伟，三人急忙将阿芬送到医院救治，一天后阿芬出了院。
大牛也算勤快，经常上山捡菌，采野菜、野果去卖，只是认不全市面上的纸币，分不清大小，时常会吃亏。这天，大牛捡了野生菌去卖，看见周围都卖二十块一斤，他也学着人家卖了起来。有个大姐看见他的菌不错，问问价格后便说：“小弟，能不能便宜点，18块钱卖不卖呢？”。大牛说：“不卖，十五块才卖。”大姐心中暗喜称了菌，一溜烟走了。大牛也爱跳舞，舞蹈类型就统称民间民族舞蹈吧，跳的也算像模像样，为了过年或村里办事时可以大展身手，花了大价钱给自己置办了一套女士的传统民族服装，见衣服上的装饰太少就买来配饰自己缝，成品也算精美，穿在身上摆动身体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很是招摇。有了漂亮的衣服还不够，大牛还会用粉把脸摸得很白，配上红唇去跳舞，时间一长村里老乡们也觉得喜庆乐呵，办事的人家都会叫他帮忙，烧烧开水，倒倒酒什么的，大牛乐此不彼。
阿芬再次晕倒了，幸运的是这次女婿刚好在岳父家，一家人把她送去了医院。本来以为只是阿芬癫痫的老毛病犯了，没想到检查完后医生把大牛叫到一边说：“你妈脑子里长了一个瘤，需要尽快手术切除，你们尽快准备十万块钱吧。”大牛一听猛地栽倒了，被送到了急救室，苏醒过来的大牛眼里含着泪说：“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啊！”大牛不知道十万是什么概念，他只知道这应该是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他都没有见过，多到他怎么都拿不出来。还好，阿芬娘家人倾囊相助，乡亲们的热心捐款解了这次的燃眉之急。阿芬顺利做了手术，加上大牛无微不至的照顾，半个月后阿芬康复出院了。
考虑到富贵家的特殊情况，村干部给大牛介绍到了学校食堂打杂的工作，周末双休，一个月一千五百元。因为为人老实，大牛也受老板的喜欢，耐心的教他做事，大牛也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省吃俭用把每月的工资如数交到母亲手中。二牛也外出到一个电子厂上了班，收入不错，一家人的生活也有了起色。富贵已年过花甲，嗜酒的毛病也越发的严重，更不会说去下地干活了。还是一个雨天，富贵醉酒睡在路边，大牛撑着伞蹲在一旁，没有言语，尽管富贵满身湿透，满嘴胡话。雾渐起，二人的身影也慢慢模糊，终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