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离开长者之家的时候,久爷爷也坐着轮椅下来送我,分别的时候久爺爺问:“你往哪里去?”我说:“我去地铁站坐地铁。”说完我拖着小拖车转身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过了2秒钟,听到身后94岁的久爺爺,大声地嘱咐:“路上要小心啊!”那一刻我几乎泪目。
我每次去长者之家基本上都是坐地铁,2号线转6号线,总共22站,要坐一个多小时。如果没有掌柜的同行,我就自己拖着小拖车,把带过去的东西放在小拖车里。昨天的小推车里放了给久娭毑带的帽子和手套,还有给久爺爺带的厚绒裤、围巾和润肤乳。裤子久爺爺试了一下,小了,我把它收回小拖车里,准备拿回去换。
久爺爺这两个月胖了十来斤,护工说他胃口很好,早餐吃完了还说没吃饱,又给他要了一些吃。前几天我让护理人员给他测一个血糖,空腹血糖有8.7,高了,我叮嘱久爺爺吃饭不要吃的太快也不能吃太多了。久爺爺和他的护工倒是相安无事。
我去长者之家先到了久娭毑的房间,久娭毑午睡还没起床,顶班的护工不认识我,我在门口叫了一声“妈妈”,久娭毑在床上费力的答应着:“哎!”护工见状说:“她晚上没睡好,中午多睡会儿。”护工的脸要笑不笑,我看出她对这份工作的不得已。久娭毑说她要护工把呼叫器放在床头枕头边,护工不肯,很明显护工不愿意久娭毑呼叫别的护理人员求助。久娭毑跟我投诉护工对她不好,态度好凶。我跟久娭毑说不好就换,这里有一个护工公司,随时都可以换,有好的你就留下来。但久娭毑说先不跟主管说再看看。久娭毑这一两年的护工像走马灯一样的换,恐怕有十来个了,从小蒋到小张到小刘,小罗,又是小莫又来一个小李,我都有些记不清了。久娭毑自己叫护工的时候也是先要“小”半天才叫后面那个姓。我问久娭毑有没有好的,她摇头。要照顾一个失能的几乎瘫痪还有很强的自我意识的老人,估计很不容易。我觉得久娭毑和护工是在互相折磨,我看到了久娭毑极其难受的困境,也能体会护工的不容易。我安慰久娭毑说很快就会有机器人护工了,到时候你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不知道久娭毑能不能熬到那一天呢。
久娭毑一定不愿意我把她的困境写下来,在她脆弱的时候,自尊心反倒格外的强。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写下来,不仅仅是舒缓我自己的心情。因为有一天我也有可能失去记忆。有时候我会想问一下久娭毑,我小时候你打我的时候,我也像这么无助啊。但我没有问。不知道怎么想起一句老话,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难道这是她的报应吗?那应该也会有些好报,毕竟她有过那么多付出。她曾经对我的那些过头的行为,我曾经对她有过的怨恨,现在早就放下了,我希望她不要受那么多罪,能有一个善终。
久爺爺的护工小付告诉我,有两个以前帮我们家做卫生的阿姨来看过久爺爺久娭毑,还送了菜给他们吃。我问久爺爺是谁,久爺爺说他不认得,很多人他都记不住了。我猜是小梁和刘大姐,问久娭毑是不是,久娭毑默认了。后来我微信谢了小梁,问她怎么知道我爸爸妈妈的地址,她说是久娭毑在微信里告诉她的,叫她去看她。久娭毑说我太简单了,可是我觉得她太复杂反而不好。
从长者之家回来,晚上看了最新一集的《圆桌派》,讲的正是养老送终的话题,我想听听他们怎么讲,但总觉得没讲到点子上,人性探索和深度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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