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说到鸡,人们的想法肯定不一样。有人脑海里,会浮现出那披着五彩的羽毛引吭高歌呼唤黎明的雄鸡;有人会想到温顺勤劳,默默奉献的母鸡;还有人会想到长着柔柔的绒毛,俏皮可爱的小鸡仔。鸡,对于人们来说,应该并不陌生。
然而,在如今人们为碎银几两而忙忙碌碌的今天,有多少人熟悉,孕育出人们餐桌上时常出现的椭圆形鸡蛋的母鸡呢?又有几人亲眼目睹和亲耳聆听过黎明时分,那雄鸡奏响的美妙乐章和母鸡下蛋后那趾高气扬的得意鸣叫呢?别说是城里人,就是农村人如今恐怕也是难得一见。
如今的鸡,农村里鲜有养殖,因为不成规摸的养鸡是赚不到钱的,人们外出打工,再不济每天也能挣个百把十块的。养鸡与之相比是太不划算了。于是农户散养的鸡于无声处消失得无影无踪,养鸡大户办的鸡场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鸡场里的鸡住在不见天日的狭小拥挤的空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只为下蛋。吃是为了活着,活着是为了下蛋。一出生,它们的命运就被规划好了,除了下蛋还是下蛋,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鸡场主人像填鸭式的喂给它们经过“精心”配制的颗粒饲料,它们的蛋下得勤了,质量是否能得到保证就没人知道了。
鸡场里的鸡没有男欢女爱,孵出的蛋,只能供人们食用,而孕育不出新的生命,一个个就像被残忍阉割了的太监。而它们自己却浑然不知。它们看不到悬挂在清澈的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沐浴不到初升的太阳洒向人间的光芒,闻不到田野肥沃泥土的芳香,听不见乡民发自心底的舒心的笑声。它们听见的是同伴无聊的“咯咯”的鸣叫,看见的是同伴自顾自的一下一下地啄着食具里的饲料。
它们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过着饭来张口的看似非常幸福的悠哉游哉的生活。它们好似被它的主人囚禁在牢笼里一样,被判了无期徒刑,一辈子也别想走出那狭小的空间,去阳光明媚的外面,呼吸一下那新鲜而香甜的空气。它们生来就成了别人赚钱的工具,没有自己的选择,准确地说,是人们硬生生地剥夺了它们自由的权利,它们快乐吗?它们满足吗?可惜没人知道它们的内心究竞在想些什么。
同样是鸡,有些鸡却是幸运的,它们居住的环境和鸡场里的鸡有着天壤之别。
我的记忆插着翅膀又飞回到了那挣工分的年代。当时,人们以队为家,什么都是集体的,辛辛苦苦干一年,到头来有的农户还欠生产队的钱,就是分钱户一年也挣不了几块钱。在这样尴尬而无奈的背景下,家家户户都在自家庭院里养起了鸡鸭鹅猪。鸡因为能下营养而美味的鸡蛋,而倍受人们喜爱。
农户条件有限,大都是散养。由于散养也因此闹出了许多让人苦笑不得并且无可奈何的悲喜剧。
农户的鸡,在院子里自由自在的倘徉。没有长大的幼鸡像极了淘气的孩子,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住。一个不注意,就会窜进厦子(即厨房)去找食吃,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盛饭的碗蹬下灶台,摔个稀碎。遇到脾气暴燥的男主人睹此情景,往往会火冒三丈,把小鸡长大后能下蛋的长处忘记得一干二净,常常会气急败坏地朝着闯了祸的欲夺门而去的鸡用力踢去,有时会把鸡踢拐,反倒惹来女主人的数落。
小鸡经过几个月的饲养,长成了有着美丽羽毛的成年母鸡。由于当时生活条件艰若,许多农户的鸡没有自己睡觉的地方,于是鸡就主动寻觅哪里可以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寻来寻去,鸡选择了院里长相茂盛的榆树或槐树当作自己的宿舍。每天天近黄昏,鸡就从墙头上,房顶上或院里稍高的物品上,使劲扇动自己的翅膀向粗壮的树枝飞去,有的失误掉落地上,又信心满满地再一次运足力气向树技飞去,鸡只有在个时候才发挥出了它深藏不露的会飞的潜能。
母鸡该下蛋了,这是主人非常高兴的事,经过费心喂养,终于可以有所进项了。多数母鸡都能老老实实地去主人给垒的简陋的窝里下蛋,下了蛋马上走出窝,炫耀似地迈着骄傲的步伐,边走边自夸似地高声鸣叫着:“个个大,个个大!”主人听见那悦耳的鸣叫声,急忙喜笑颜开地走出屋,去窝里捡起那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
有那不按常规出牌的母鸡,现成的孵化室它不用,非要去找那隐蔽的犄角旮旯下蛋,甚至有个别鸡,还非常气人地跑到邻居家的鸡窝里去下蛋。等到主人发现了端倪,往往已经丢失了好几个鸡蛋。当它再次偷偷地去邻居家下蛋时,它自以为无人知晓,殊不知早被主人盯上,于是人与鸡展开了一场突围与反突围的激烈的冲突,最后鸡看胳膊狞不过大腿,只好三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回到自家的院子。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竟然一点也不给主人面子,无论怎么撵,这只鸡好似铁了心似的,就是不在自家窝里下蛋,一个不留神,就把蛋下在了邻居家。
主人无可奈何,只得把这只叛逆的鸡用木板挡在鸡窝里,关它的禁闭,让它好好反省反省。农村有一个词用来形容某人固执,那就是“死鸡头”,可见母鸡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执拗性格,是当时的农人所熟知的。
更离奇的是,当夏天来临的时候,细心的主人突然某一天发现一个正在下蛋的母鸡非常奇怪地停止了下蛋,主人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是天热的原因,便没有太在意。虽说光吃闲饭不做贡献,但主人喂食照样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一天上午,女主人惊㤉地发现,那只好多天没有下蛋的鸡,大摇大摆地领着七八个小鸡仔出现在了院子里。睹此情景,主人是惊喜交加,哭笑不得。不知它把蛋下在了什么地方并孵化出了小鸡。
在养鸡的过程中,还发生过一件非常偶然并且让女主人异常心痛的事情。一只下蛋很勤用本地方言说“很做活”的母鸡,不可思议地突然失踪了,活不见鸡,死不见尸。女主人把四邻八家问了个遍,都说没看见。一天、两天……,好多天过去了,这支母鸡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没有露面。女主人彻底失望了,渐渐忘记了这只功臣母鸡。秋收过后,人们开始收获田里的红薯,为贮存红薯以备冬天和来年春天食用,家家户户都挖有地窖。贮藏红薯前,人们都会预先把地窖清理干净。当丢失母鸡的女主人的儿子清理地窖时,吃惊地在窖里发现了一只已死去多日的母鸡,在死去的鸡的旁边还发现了一只完好的鸡蛋。这只鸡被饿死之前,还不忘给主人留下它的一片热心。经过辨认,这只鸡正是女主人离奇失踪的那只功臣母鸡。女主人一家睹此情景,悕憈不已,把鸡用筐子拔上去,无限感慨地把这支鸡埋在了树下。以示对它的尊重和不舍。
虽说当时物质条件极度贫乏,农家一年之中也吃不了几回肉,但就是这样,农家也舍不得打下蛋母鸡的主意,因为母鸡对于农家来说太重要了。农家日常用的油盐酱醋、用于照明的洋油(即煤油),学生们学习用的笔墨纸张等等,供销社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鸡蛋等价交换。鸡蛋就是钱,甚至比钱用的范围还广。农家不仅舍不得吃,还想方设法给它们改善生活。每当小学生放学,家长就会让自己的孩子去田地打蝎虎(本地叫蝎马虎,音译)回来喂鸡,孩子们对于这个活儿挺感兴趣,高兴地拿着扫帚枝儿或别的比较细一点儿且柔韧的长棍儿和细铁丝去捕捉蝎虎。孩子们不大功夫就会打回一串蝎虎,母鸡非常爱吃这种食物。这样做虽然对无辜的蝎虎残忍了点儿,但母鸡却得到了一顿丰富的午餐。
农村家家户户散养鸡的时代,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它们留给农家的美好记忆却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有所淡化。
鸡的命运不同,而人的命运也会因人而异。有人选择了一条与鸡场里的鸡相似的人生道路,身不由己地像佗螺一样不停地旋转着自己,不知目的地在何处,不知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一生忙忙碌碌,不知不觉生命的蜡蛀即将燃烧殆尽。有的人走向了一条与农家散养的鸡相似的人生旅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进行着对人类有意义的工作,燃烧着自己,造福于社会。
一样的人却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走什么样的路,全靠自己选择。人生的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往往只有几处,走对了,将受益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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