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

7月24号是侄女的“花园酒”。从来没有在书上看到这个词,花和酒当然就是花和酒,但中间那个字到底是“园”还是“圆”,真的不知道,“花园”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小天地,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花圆”按我的理解就是完成了结束了姑娘时代,为姑娘时代划上一个句号。结合那天的仪式和习俗,也许叫“花圆酒”更恰当,姑娘圆满度过了在父母呵护下的岁月,将要去开启另一段婚姻生活。

但我还是想把这场酒叫做“花园酒”,因为那天,不光有亲戚朋友参加酒宴,最重要的是全村的女孩,从8岁以上的,只要还没出嫁的姑娘,一大早就会被邀请到侄女的闺房,闺房就像一座梦幻的花园,在这个花园里姑娘们将陪侄女度过在娘家的最后一天一夜,也许只有一天半夜,因为第二天出门也是要用生辰八字去配时辰,有的可能凌晨1点就要上轿了,上轿是过去的事,现在是上车,侄女就是凌晨3点上车,晚饭后的“伴轿歌”唱到12点,出门前的各项准备和仪式,所以这一夜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

按老规矩,花园这一天是要“哭嫁”和唱“伴轿歌”的。我问侄女,要不要哭嫁,她说现在谁还兴这个,现在的花园酒都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话虽这么说,但看似喜气洋洋的花园酒,却暗藏着不舍和忧伤,涌动着淡淡的伤感,在某个庄严的仪式面前随时都会泪眼朦胧。

现在省去了哭嫁也同时减掉了讨喜钱的环节。小时候亲自参加过大堂姐的出嫁全过程,从出嫁的头三天,早上起来大妈和堂姐就要对哭一场,哭诉相互间的不舍和对未来的担忧。短短两分钟,也就是一种仪式,像征性地哭几声。

但花园酒这天堂姐整天都要哭,最后哭得声音都没有了,用手巾捧着脸拜来拜去。

随着女长辈陆陆续续的到来,姑姑,姨妈,婶婶,嫂子也都要到闺房里陪哭一场,那时的床上都挂有白色的蚊帐,堂姐躲在蚊帐里哭,陪哭的人则坐在床沿上哭,抓着蚊帐擦眼泪。一般第一句都是:“我的心痛我的娘,或者是我的心痛我的女。”

从陪哭就可以判断出谁过得幸福,谁过得不幸。幸福的人哭诉一些祝福劝嫁的句子,哭腔也感觉不到悲伤,哭一会儿姑娘们一劝就草草收场;而不幸的人,哭诉声里除了劝嫁祝福,更多的则是诉说自己的遭遇。

小姑因为只生了三个女儿,被婆家人为难和看不起,她一直郁郁寡欢,她陪堂姐哭的时候,越哭越悲伤,撕心裂肺地哭诉,像在诉说一部血泪史。姑娘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她像是哭醉了一样。后来还是大妈婶婶一帮女人,把她架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轮番安慰和开导,小姑才慢慢地缓过来。

男长辈不用哭,但要给喜钱,花园酒的晚宴上,两个嫂子各拿一个红色托盘,里面放了一张囍字,双手把托盘伸向男长辈讨喜钱,一般从最大的外公、舅舅开始,并说:“外公,妹亲热您了。舅舅,妹亲热你了。”亲热也就是哭的意思。外公、舅舅就会把早已准备好的喜钱放在盘子里,那时候最多也就是10块,三五块也没关系,那时候没有红包,给多少大家都看得见,也没有攀比之心,就是堂姐对长辈的告别的一种回应和祝福。

以前都是“父母之命,媒言之说”。不知道未来的郎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出嫁时哭泣理所当然。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在家长的祝福声中办一场结婚仪式,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又怎么会哭泣。

花园酒虽然没有哭嫁和讨喜钱了,但唱“伴轿歌”的习俗却一直传承着,这是最让我惊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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