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一个朋友给我发信息,说在马路上开着车,看到我妈妈了,她一个人骑个电三轮,嗖嗖的。
当时,心里立马沉下去了,我这个妈,又开始这么风风火火骑车子,就不能稳当点。
一边责怪着,一边思绪被拉到了二十几年前的北方小城。
记忆里的妈妈总是穿着朴素,上小学时的我虚荣,任性。看着别人妈妈一个个穿的毛绒大衣来参加家长会,那笔挺的大衣穿在身上,洋气极了。等着等着,我妈妈来了,她穿了一件宽松得有些夸张的紫色棉服,头发也不拘小节的随意扎在脑后,我当时觉得丢大人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甚至不想承认那是我的妈妈。
可我对母亲又是依恋和敬畏的,但这种炙热的感情,在当时那个虚荣的年龄似乎只能将其深深的隐藏起来,好像只有时髦漂亮的母亲才值得被光明正大地热爱和歌颂,对于朴实母亲的爱只能卑微又沉默。
我这种又依恋又渴望回避的矛盾一直延续到了高中,也许是母亲察觉到了我的敏感,于是她特意在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买了两身质地非常精良的衣服。
母亲身材比例极好,修长的微喇裤更是把她的腿部线条无限拉长,上衣是一件飘逸的雪纺衫,明快的湖蓝色配上那条烟灰色的裤子让人耳目一新。
当时的班主任也是和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当她看到母亲出现时,她简直两眼放光,快速地从头到尾打量,看完两遍之后,目光再贪婪地逶迤在衣服的细节上。
直到现在,这两件衣服还挂在我家的衣柜里,它们承载了我整个青春期的虚荣满足。
时过境迁,现在的我也要成为一名母亲了,终于依稀的感觉到当妈妈有多不容易。
直到今天,有一件事情我仍久久不能释怀,这是我能想到最后悔,最觉得对不起母亲的一件事,这件事简直像一瓶老酒,时间越久越浓郁,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那个时候我上初中,在一个课外班,经过重重竞选,终于博得了一个年会主持的角色。当时老师邀请每一位家长也来参加这次活动。那个课外班数的上全市比较有名的培训班了,能担任这次活动的主持人,也是一种殊荣。
但当时就是因为沉沉的虚荣心,直接把母亲从候选名单中划掉,转而邀请了一位当时非常年轻帅气的男老师,让他来分享我这份荣誉。
我不记得当时具体活动如何了,我只清晰地记得,当参加完活动,喧嚣褪却,我回到家中,看到母亲正拿了一个大铁盆,在客厅洗衣服,满满一大盆的衣服,可是却瞧不出她的疲惫,反而是一种自然的、理所应当的任劳任怨,好像她天生就是一个母亲,没有童年,没有豆蔻年华,没有青春飞扬。
“回来了?”,她关切地问了一句。
“嗯”,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后悔了,惭愧不已。除了母亲的身份,她已经所剩无几,我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剥夺她的快乐?
直至今日,我想到这个事情,心里都会一紧,压抑的喘不过气,想回到那年,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现在我这个年纪,把虚荣看得很淡很淡,仿佛自己退化成了那个小女孩——在北方的冬天,母亲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眼睛,把小小的我放在三轮车后面。母亲在前面蹬车子,我躺在柔软干燥的被子里,看着街上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哈着热气的小朋友,纷纷从我身旁越变越小。
蹬着三轮二十多岁的母亲,脸蛋冻的红扑扑的我,那个时候我觉得顶幸福的事情就是妈妈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