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不久之后,城市就会笼罩上温柔的光。深深浅浅的黄,明明灭灭的红,零星点点的蓝绿白。
城市的天空总在不经意间变灰变黑,赶上好运的时候也可以看见星星和月亮,然而这些终究是看天的脸色,难以捉摸。唯有夜空之下有数不清的巷道,外貌经年不曾改变。
黄红蓝白绿,霓虹灯花哨的闪烁,风微微一吹,就像纷飞的柳絮,光也被缓缓的撒下,一层又一层,朦胧了清澈的夜空,也顺带搅和了城市的夜晚。
姚老板的烧烤店据说开了快20年,每当时针费力的搅一抹粘稠的时光,老姚就费劲的搓一搓手中的大虾,日子也就在手指缝中溜走了。老姚是老板娘心中的一块表,她只看看老姚,就知道要搬出堆在门后的折叠凳,她初中毕业的侄儿也识趣地抬出老木桌。当碗筷、牙签、水壶被铺在一大摞桌布上时候,今天就开始慢慢结束了。
这儿一条百米串摊,邻里来自于江湖,相聚于夜市,彼此虽不愿相识,可当放下夜的帷幕,他们就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了。哪有人会去关心这些老板之间恩怨情仇,剩下的时光只属于觥筹交错,游荡在这条街上的灵魂,也不在继续隐藏自己。
头顶上一盏白炽灯,铺天盖地就都是秋叶落地的黄,这光映衬在每个人的眼前。食客一桌接着一桌,吃喝说笑玩乐,有些冷静,有些躁动,一碗肉或一杯酒,入胃的必是人生百态。
有的人吃着吃着就哭了,有的人哭着哭着就笑了。他们平时也都是有素质的人,而此刻说话却不太在意他人的感受了,反倒比着谁的声音可以响彻天地。然而也这无妨,因为哪怕这样,也都没有什么人去仔细听,倒是那些贴着耳朵窃窃私语的,才在酝酿着彼此的故事。
我听说夜的魅力在于他的黑,置身于夜空的人,带着黑色的面纱就会有强烈安全感。然而眼前的灯红酒绿让我诧异,这分明是一片灯火通明的世界。可当我置身于人群的时候便释然了。“老板一箱啤酒,一半不冰”,来到这摊上,无论多么光鲜耀眼,你都要用和大家一样的筷子,吃同一个师傅的饭菜,对着同一个月亮说心里话。不同的是你嘴里香甜白酒是不是自带的,你脚下萧瑟的黄晕是不是同一个白炽灯照亮的。
王经理深谙世事熟读人心,来这里的人可真没有谁只是为了来填个肚子,带不带酒的都带了故事,当故事开讲的时候,他就上场了。他最喜欢一桌露着肚皮的大汉,如果是带着金链子或者名表的更好,这些人多半愿意在他的足浴店里消费一些上档次的东西。而那些看起来20多岁的小伙子吹起牛来比较冲,打扮妖娆的小红就试着去将军,多半也能将死对方。
王经理到底是不受食客欢迎的,因为他上场的时候,就意味着今天快要结束了。然而深谙世事熟读人心他,还是一批又一批地拐走这些刚被自己故事所打动的人们。可姚老板却和王经理却是挚友,一个先用高超的厨艺麻醉众生,另一个就带走这些被故事吸引而不愿起身的人,这样才容得下一波又一波的食客,分享着不同的精彩。
当只剩路灯还在坚守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变得温柔了。讲故事的人都睡着了,而睁开眼的时候,太阳早已耀眼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