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困

　　一进入三月（也就是农历二月），就开始淅淅沥沥下雨，总感觉雨天是睡觉的时间，特别是春天的雨，让人想要荒渡人生。每天都在晚上开始下，想起杜甫老人家写的《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小时个看到这个诗时，会想，他应该和我一样，是个睡眠很好的人，小时总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原来昨晚下了雨，奶奶会很高兴地说：真好，今年粮运好，种粮食时不用担水上去。虽然不明白也知道和奶奶一起开心。每当知道前晚下雨不知道，奶奶都会笑着说“卖掉你，你也不知道。”心里暗想，下次睡觉一定要惊醒点，要不哪天惹奶奶不开心，卖掉我怎么办。虽然知道这是玩笑，可还是会当真。如果是周末的话就会少些许遗憾，因为如果是在周末下雨的话，就不用去放牛，或是不用和奶奶一起出去干活，会在家里做些我很喜欢的事，就是和爷爷一起搓绳，从开始离爷爷很近，闻到爷爷嘴里叶子烟草的味道，想象爷爷用他没牙的嘴吃东西时的样子，会偷偷地笑，然后问一些爷爷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比如：爷爷，当你掀开奶奶的盖头时，你觉得我奶奶漂亮吗？一般这个时候爷爷都会微红一下脸说“尽问些莫明堂的事，快绞，不过你奶奶那天很漂亮。”小时候的思维很跳动也不会去问奶奶现在不漂亮吗。就又跳到下个问题去。

当奶奶骂你时，你怎么不回嘴？爷爷本就是个话少的人，架不住我的问题，再怎么架不住也会回答。有时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嘿嘿嘿”笑，奶奶就在旁边说“你就莫逼他了。”

“爷爷，你年轻时去了哪些地方？”

这时候爷爷会骄傲地说“我去了小香港。”那时听了后好崇拜，后来才知道，原来内江在当时被内地人称为小香港，意思是和香港一样热闹，繁华。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长大后就不关注这些。可是和爷爷之间的故事会因搓绳而继续，比如，爷爷觉得那时因没有钱，好几个姑姑和叔伯都因此而没了，每当讲到这时，爷爷都会停一会，我就和妹妹捣蛋，等爷爷反应过来，又会笑着说“你个短命的，又闹。”而后，继续搓绳。这是雨天最开心的事。

　　还有一件事，就是下雨天，爷爷会给家里编些竹货，箩筐、筲箕、席子、撮箕等。这个时候，我和妹妹就坐在他面前，看谁给爷爷递竹条多，爷爷就给我们讲，不同种物品用的竹条不一样。我和妹妹就认真地听，因为我们觉得爷爷的话就是圣旨，是对的，不会有疑问。其实我们大多数时候是和奶奶在一起，只有雨天才能和爷爷有这么亲密地接触，因为不下雨，爷爷要去地里种庄稼，所以我和妹妹都很珍惜雨天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也会坐在奶奶面前看奶奶做针线活，可是觉得没有和爷爷在一起有趣，爷爷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看到爷爷发过火，每次都是温柔地一笑。奶奶发火时，爷爷就在旁边看着，不说话。那时想，奶奶好威风，后来长大才知道，那是爷爷对奶奶的纵容。

　　那时小不懂事，总是会问奶奶，她和爷爷谁先死，奶奶都会看着爷爷说“我怕鬼，你得让我先死，如果你先死，我怎么办？”那时候爷爷就嘿嘿嘿说“你说怎样就怎样”。结果是奶奶真的是先走了，爷爷很难过地对我说“你奶奶还真是说到做到，其实我也害怕，现在她走了我怎么办？”大了后才知道，爷爷奶奶之间感情深厚，让我好生羡慕。

　　雨天比较容易回忆过往，因此每年的春天，都想睡觉，原来觉得春困，和天气有关，现在想想我的春困，应该和那些回忆有关。小时睡眠好，听不到雨声，过得很开心快乐，也就不存在春困，一睁开眼，就想今天要玩什么。没有时间去思考。现在人到中年，睡眠都带着思考，很容易被雨声打扰，也就多了许多回忆，影响了夜间的睡眠，早起还在雨声里和梦里，还想要继续那些美好地回忆和梦想，所以春困形成。想到宋朝陆游写的“少慕浮名百种痴，老知世事尽儿嬉。从今春困不须卖，睡到日高三丈时。”方知春困是年龄和开悟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