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节看西游

        小时侯上学,最盼星期六。周六的下午,校园早早地沸腾起来,不仅是因为到了周末可以休息一天(那时还没有双休日),更重要的是,中央台只在周六才播出电视剧《西游记》。现在想起来,当时“西天取经”可不顺利,电视上播播停停,似乎经过几次才播完。每周播一集,可把性急的人眼睛都憋红了。于是,周六晚上就成了全村人的节日。当然,应该也是全国人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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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回家就催父母赶紧做饭,吃完饭往往还不到七点钟,就搬了个小凳子赶紧往快出嫁的九姑家跑。九姑家是村里少数有电视的人家之一,这电视也是她的陪嫁。因为要出嫁了,九姑比平时脾气还要好,所以去她家看电视的人也就特别多。我们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白天还有些泥泞的路,此时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不小心还会被绊倒,摔了跤。远远的看到九姑家的屋里闪着黑白的光,便知道电视已经打开了,我们拥进屋去,跟九姑她们打声招呼,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摆好凳子坐下。电视还在放新闻,大家便不那么紧张,慢慢放松下来,聊些天。大人到底稳当些,不急不慢的,也都陆陆续续来了。他们相互聊着闲话,不时地逗孩子们说话,问问学习成绩,二蛋他们便有些紧张。二蛋一年级就念了四年,常常是大人们调侃的对象,平时见人就躲,今天没办法,只能涨红着脸,毕竟猴哥的诱惑太大了!

        人越来越多,自有人把电视机放到了柜头上,以便后面的人也能看到。人虽多,可也自成秩序,前排是小孩子坐着小凳子,中间年龄大一些的坐着高凳或椅子,最后面的站着,或是踩在凳子上。凳子大多是自带的,九姑家提供不了那么多。这种壮观的场景,如今简直无法想象,但在那个年代却是很常见的。天气暖的时候,电视机便会搬到屋外,那情景更是夸张。快播出了,屋内的电灯也要关掉,以便后面的人看的更清楚,不受光线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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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宫迅音的音乐声终于响起,猴哥标志性的翻滚动作让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连咳嗽都要捂着嘴,生怕漏了一句话没听清,少了一个镜头没看见。电视机屏幕的光亮,忽明忽暗的照在观众的脸上,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剧情的发展或紧张,或轻松,或愤怒。我们一群孩子,情绪最是挂在脸上。记得大闹天宫一集,看着最是过瘾,而当猴哥终于被压在五行山下,天上众仙在放肆地狂笑,我们一个个都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代替猴哥打到天宫去。白骨精出场,我们一个个简直汗毛直竖,那种恐怖的场景,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印象深的当然还有女儿国,那时候并不懂什么是美女,只是唐僧看到国王那惊诧的表情,那动了凡心的关于来世的嗫嚅,让我们感觉到这个女王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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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也会出现一些小插曲,电视信号突然不好,猴哥和妖怪变成了三对三对打,有人就赶快到外面去调整天线的角度,听屋里人喊“好了好了”,再赶快跑回来。有时松了手,电视又是重影,天线就得有人专门守着。可是谁也不愿意单独牺牲自己,商量的结果便是轮流去,每人守天线两分钟,这样不耽误欣赏剧情。当然,孩子是最幸福的,轮换的都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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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缓缓过去,很长的一集西游终于结束。那时候一集真是很长,不像现在电视里播出的都是被阉割的版本。人们终于可以舒口气,跟着哼两句《敢问路在何方》,研究一下演员的名单。屋内的灯亮起,大家收拾起自己的板凳和手电筒,陆续走出屋外。其实时间并不晚,但是真奇怪,并没有人关心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人就走空了。大家讨论着这一集的细节,或是感慨,或是赞叹,像是享受了一顿盛宴之后回味佳肴的美味。反复回味品咂够了,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休息,难得在夜间喧嚣的村庄终于安静下来。孩子们还会把这种兴奋劲带到下一个星期,在回味这一集的精彩中,期待着下一个周六。

        可并不是每个周六都是那么美好的,因为那时停电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正吃着晚饭,忽然停了电,大家便赶快放下饭碗,惊慌的跑到外面去看,搞清楚到底是全村都断了电,还是自家线路的问题。远近不时传来咒骂声,还有孩子大声的喊叫,引得村中的狗也此起彼伏的叫起来,公鸡也惊慌地打鸣。待情绪稍稍平复,我们这些心有不甘的人便苦等着来电。我和父亲站在屋前,眼巴巴的等着有人家屋子忽然光亮的时刻。那时天真冷,我双手捂着耳朵,不时地跺着脚来回走动。父亲靠在树上抽着烟,远处同样能看到忽明忽喑的烟火,像是急红了眼的人在黑暗中眨着眼睛!心焦的人没什么心思说话,就那样干巴巴的等着。夜很深了,原来在东南天空的三连星(三颗竖着连在一起的星星,天冷的时候在东南方的天空出现,我至今没搞清楚学名)已经快移到正南方了,这时候等来电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西游早已播完,可大家还是不死心,大人们就往一块凑,抽着烟,聊着天打发难挨的时光。一直要等到彻底没什么希望,才愿意回到屋中,期待下一个周六不要再停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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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日子现在不会再有了。如今娱乐过盛的年代,像西游当年收视的盛况,只怕要空前绝后,而也正因为此,它才会成为我们生命中宝贵的记忆。留在记忆中的当然还有西游中传递的精神,猴哥不屈不挠的意志成了那一代很多人成长的动力,就如同西游歌曲中所唱的,“哪怕是野火焚烧,哪怕是冰雪覆盖,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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