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老赵完全因为他在朋友甲店里工作,朋友甲做家电生意,老赵做售后经理兼员工,他们店只有他们主仆两个人。我时不时去闲逛闲聊。
我们在一起喝酒也喊上老赵,一个大排档,喝酒就花生米,老赵的话滔滔不绝像是小学尖子生在背书,聊他在工厂的岁月,聊他的生辰八字,乃至两性关系,烟灰和花生米皮在乱溅,老赵唾液横飞,似乎没有他不能涉猎的话题。
我问老赵下岗潮来临时是不是场景很凄惨,他的大嘴巴张成口袋那么大,眼珠子不安分的似乎要挣脱眼眶,幸好有大气压,又稳稳的将眼珠子逼了回去。
“惨?天塌一样!下岗没有生活来源你吃什么?”
“但没塌之前也快活”老赵又话锋一转,两颊的肉也落回了原处。
说实话我更关注老赵的表情,他虽然话题渊博健谈,但是似乎难出新意,慢慢的我就只看他语言不足以表达用以补充的夸张的表情了。老赵喜欢抢着话题说,时不时哈哈哈大笑一番,我们也都跟着哈哈哈的笑,语惊四座,邻桌的客人都侧目对着我们。
老赵五十岁的人了,平头,既矮且胖,一脸赘肉,在国企呆过二十年,国企的好日子虽然过去,但老赵的身材仍旧没有瘦下来。但也没有一无所有,老赵留下了一些本领,老赵在工厂时是电工,后来自学成才修理电器,电视,收音机,洗衣机,有关电的东西他都懂一些,但不是全能。
逐渐熟悉后,别的朋友老赵也渐渐熟悉。我姑且称下一位为朋友乙,某天朋友乙的空调坏了,不制冷,老赵主动请缨去修。我想老赵臃肿的身躯爬高上低着实不易,不料后来朋友乙并不领情,下次见面时就埋怨。
我们询问才知道怎么回事,老赵虽然懂一些空调,技术却并不好,比门外汉强些有限。空调没有修好,制冷的液体也跑光了,朋友乙又找专业的人来维修。最不能忍受的是,老赵到了人家随地吐痰擤鼻涕,清理个空调滤网,将一屋弄的烟尘斗乱乌烟瘴气。
我对老赵的技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老赵形象受损。
另一件事是,朋友丙是某企业的高管,企业生产空气开关,吃过两次饭老赵也算认识,结果有一次,老赵聊着聊着,向朋友丙提起请求,嘴巴没有之前那么大,眨着眼神秘的说,
“能不能搞两个出来我研究研究?”
朋友丙露出鄙夷的眼神,
“几十块钱一个,我去买两个送你?”
朋友丙终究没有送两个空气开关给老赵,老赵也愤愤不平,
“还朋友,什么玩意,能值几个钱?”
国企的东西在老赵的眼里少几个根本不叫事,以前都是这样,现在能变了?
我想老赵的想法有些可怕,以前的企业,以前的企业不是最终倒闭了吗?
老赵有时也会逛到我的地盘——一个小店来,有一次中午还帮我送了孩子,我正忙着别的事情,走不开,眼看要迟到了,老赵说我去。我不放心又没什么好办法,我叮嘱老赵孩子小车多一定送到校门前,老赵摆摆手打断我的话,
“不用再说了,放一百个心。”
孩子再放学后,说了才知道老赵并没有送到校门前,离学校还有一个岔路口老赵就自己回来了。
我生气的打电话质问老赵,电话里老赵对我的反应似乎很诧异,
“几步地的路程,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自己上学吗,我家孩子那时也是自己走着去”
“你家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几岁了,现在满街都是汽车,再说我跟你反复强调了你也答应了啊……”
不欢而罢。
其实老赵并非坏人,平心而论,应该还是好同志一个,酒桌上也常常愤世嫉俗,骂社会,骂贫富分化严重,我们都表示同情。对朋友应该也算意气,记得有一次还上门帮我理了线路,这是小菜一碟,留老赵吃饭,老赵摆摆手水也不喝就走。
各种原因,朋友甲和老赵没有继续合作下去,老赵再次失业,有一段时间常常在大街上闲逛,我遇见了好多次。
老赵再找工作比较困难,技术一般,岁数大,诸多原因。
后来听说老赵找了一个门卫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