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冬天要来了，整整两个星期，这座内陆城市被笼罩在肮脏的灰尘里，天气已经是刺骨的冷，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自己暖和起来，上课睡觉的时候把头埋在臂弯，会在梦中隐隐闻到一股土腥味。子墨在下课铃声中醒来，发现他正穿着一件褐色的皮夹克坐在子墨的身边，他每天和子墨说话，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待在子墨的身边，他身上的皮夹克和烟草混合的气味，和这个城市的土腥味不一样，每次靠近他，闻到他，子墨都想投入他的怀抱，让他的气味包围子墨，在这气味里睡觉，他是这个世界的光。
太冷了，每年入冬的时候和入春的时候都有那么几天，温度是相同的温度，冷感却相差不止十倍。校园里的人们都在匆匆忙忙地赶路。宿舍没有空调，不上课的时候，子墨只能和方艳来图书馆避寒，方艳给子墨看《金瓶梅》和《查尔斯夫人的情人》，还一本正经的说，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应该广泛涉猎，你看的那些都是脑残爱情小说，在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实现？你要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情？才能写出好小说，知道吗？
你整天沉浸在那样的小说中如何去实战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道理？”子墨问方艳。
“看书看的。” 方艳说。
“总之，不要把自己的第一次轻易的给一个男生，女生要学会洁身自好，保护自己，你一旦给他，他就没有新鲜感了。” 方艳一本正经地给子墨上课。
“如果实在要做，就要做好防护措施。” 方艳再次强调。
“男人和女人那样是什么感觉呢？看书上写的，好像很刺激的。“子墨不好意思地说。
“很疼的，女人的阴道口被男人的阴茎撑大了，那么大一个东西在你的身体里面，你觉得舒服吗？“
“可是，有很多男生为什么还出轨呢？并且很多就是因为一次意外的上床？
“男生和女生不一样啊，男生是下半身动物，女生是重感情的动物，再说男生出轨成本多低了，所以可以到处拈花惹草。”
“那我拿什么来抓住一个下半身动物呢？
“一颗真心，够不够？”子墨问
“不知道，需要自己去体验才会知道吧。“
她们在图书馆，聊起男人与女人的问题来，两个没有经验的人只能纸上谈兵了。别人在知识的海洋中荡漾，她们在爱情的小沟中不知所措。
外面已经下起了雪，夜晚路面上的雪反射着白光，好像倩女幽魂中小倩与宁采臣幽会的夜晚，有些浪漫，有些刺骨的冷。子墨和姚娟压低身子低着头互相依偎着往宿舍走，如果图书馆是二十四小时的，子墨就宁愿待在图书馆了，也不愿回到冰冷的宿舍。子墨她们把衣服上的大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半江脸，像个孤魂也会一样飘在白雪覆盖的路上，好像法国古装宫廷片里的女主角一样，她们穿着斗篷，把脸藏在帽子里去看望她们贫穷而高贵或者落魄正在逃亡的情人，她们接过情人递过来的一朵玫瑰，玫瑰的刺不小心扎了她们的手指，血从白皙修长的手指流了出来，很漂亮。
没有人需要子墨戴着大帽子去看望，没有人赠子墨玫瑰，在这个灰色城市的冬天里，子墨只有自己。她们在风雪中不停的说话，子墨给她讲子墨在等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开口说爱我，可是他一直没有说，他每天被不同的女孩追逐，一定觉得很烦躁。子墨喘口气，继续说下去，因为这爱太深了，子墨相信他对子墨的爱和他对其他女孩的爱都不同，所以才会这么难以说出口，他们从系办出来他骑自行车送子墨回家要子墨坐在前面，子墨想再听他放过的歌，还没有开口说话，他已经心有灵犀走过去再给子墨放一遍。他是那么懂子墨，怎么可能不爱子墨，怎么不知道子墨爱他？他不说爱子墨只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他那么优秀，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他吧。等我慢慢优秀了，我可以慢慢等待，等他有一天有勇气说爱我，姚娟，你说呢？你觉得他是不是总有一天会说爱我？说喜欢我到不行，可是我都等不及了啊，他还来不来我就要反悔了。
姚娟也跟子墨讲有个法学系的男生喜欢她，第一次约她出去，身上喷拙劣的香水，头发梳了个可笑的发型，抹了发蜡，土里土气的，跟她想象的大法官大律师的形象完全不一样。这不是姚娟想象中的初恋，姚娟的心里已经有宋思羽了，只有可能有宋思羽，所以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拒绝了，姚娟在爱情方面就是这样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一根筋的去坚持。
每年的第一场雪都会让子墨开心起来，因为它不属于这个城市，它从天上来，它在呼啸的北风之后飘然而至，每一片雪花，它们都是干净的，孤单的，悲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