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给我讲过一件事,那时候她10几岁,还在贵州山区的农村老家里当姑娘,住的是茅草泥墙房子,屋后种着几颗白菜。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远方亲戚,给奶奶他们背来一袋亲戚家自己种的土豆。奶奶的妈妈,我们这边叫老祖,也有叫老祖宗的。
老祖屋前屋后寻摸,能待客的也就剩那几颗白菜了,于是打发我奶奶去地里拔了一颗回来,用酱油和辣椒面做了个蘸水,一家人围着那个亲戚,看他吃那颗白菜。
奶奶说,他吃得真香,白菜全吃完了,最后连酱油蘸水都喝了下去,看得我奶奶他们几姊妹口水直流。
这是一个很短的故事,奶奶当时也是有感而发,寥寥数语就把这个故事讲完了。
前几天在喜马拉雅上听完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开篇就说少平在学校吃最下贱的“丙”菜,穿短一截的破衣烂裤,袜子只剩一个袜筒箍在脚踝上,鞋子掩盖住的部分早就烂掉底了。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奶奶说的那个故事,想起一句老掉牙的话,艺术来源于生活。
少平因为自卑而不敢接近晓霞的时候,少平在黑暗的井下做着最危险最没有尊严的挖煤工人的时候,少平最大的梦想是为父亲揽一间新窑洞的时候,我都仿佛看到了某一个时刻的自己,一样的窘迫、自卑、狼狈。
而艺术又是高于生活的。
少平到黄原做揽工小子,在工地上做着最苦最累的活,沉重的砖把脊背都磨破了,火辣辣的疼,晚上睡觉时只能把衣服撩起来,趴着才能睡着。饶是这样,他也依旧坚持阅读,从晓霞那里借来《参考消息》,点着蜡烛,趴在自己的破烂被褥里读。
少安劝少平回家开砖窑,说他这样赚不了钱。少平说,“钱当然很重要,这我不是不知道。我一天何尝不为钱而受熬苦!可是,我又觉得,人活这一辈子,还应该有些另外的什么才对。”
路遥在书里说,人既要脚踏实地于现实生活,又要不时跳出现实到理想的高台上张望一眼。在精神世界里建立起一套丰满的体系,引领我们不迷失不懈怠。待我们一觉醒来,跌落在现实中的时候,可以毫无怨言地勇敢地承担起生活重担。这是孙少平教给我的道理。只能永远把艰辛的劳动看做生命的必要,即使没有收获的指望,也心平气静地继续耕种。要做到这一点,路还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