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雯觉得自己要完了。

莫斯科之后她花了几年的时间调整。但是一个苏州，轻而易举又把她打趴下了。其实她很清楚，让她耿耿于怀的不光是比赛失利，还有他的那句话。她不是没想过，可能他只是在埋怨完队友伤病拖延时间之后察觉不妥，才又补了句恭喜，但是她没能迈过去这道坎儿。

从那以后，刘诗雯的状态急转直下，训练时开小差，每逢队内比赛必输无疑，平时也见不到笑脸，远离人群自己一个人坐着。孔指导刘指导轮番找她谈话，但是收效甚微。马龙急得团团转，把她拉出去，“枣儿，咱不能这样，别因为一次失误就爬不起来啊，路还长着呢！”

“龙哥，我心里堵得慌，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我没辙”刘诗雯又何尝不着急，无奈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拿起球拍就想起那两场比赛，就像梦魇一样，缠得她终日不得安生。

从那以后，马龙每天陪她练球。从最基础的开始练，基本功，步法，发球。唯独心理，他没办法。看着提不起来精神的妹妹，马龙一筹莫展。

张继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马龙陪她加训他怎么会不知道。每天听他回来念叨小枣今天颈椎又疼了，小枣发球落点都把控不了了，小枣一到休息时间就发呆，张继科就抿着嘴不说话。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刘诗雯的状态还是没见好转，今天还被教练当众点名批评了。训练一结束，张继科不顾小枣使出全身力气的反抗，硬是拉着她上了车。

“你拉我出来干嘛？去哪儿？”刘诗雯瞪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气得快要跳车。

“终于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得把自己憋死呢”张继科不慌不忙地怼了她一句。

刘诗雯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愿意跟他说话，赌着气坐在副驾驶上一句话也不说了。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下了车，刘诗雯才发现她被带到了后山。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张继科从后备箱拿了一个大包就上了山，刘诗雯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到了山顶，张继科把包往地上一撂，拉开拉链，露出整整一包盘子。

“拿出来，全摔了，一个也不许剩！”张继科站起身来命令道。

刘诗雯想起了他回省队之后的事。那时的他整天戴着个帽子，嫌丢人，不跟别人交流，训练也不积极。后来他的主管教练就带着他去摔盘子，生生把他的血性激出来才成就了今天的他。没想到，他用同样的方法来救自己。

刘诗雯站在原地不动，半天没说话，就这么盯着那堆盘子。

张继科急了，拿起一摞盘子就往地上砸，“愣着干嘛？怎么砸还要我教你？动啊！”盘子刺耳的碎裂声也盖不住他的怒吼。刘诗雯颤了一下，一个冲动上前，拿过盘子就摔。手起盘落，雪白无瑕的盘子磕在地上刹时变成了碎片，粘着泥土躺在地上。刘诗雯觉得心里那块石头轻了好多，又拿起下一个盘子。越摔越起劲，用尽力气往地上砸，听着耳边清脆的声音，刘诗雯感觉好久都没这么畅快了。张继科在旁边看着她的歇斯底里，仿佛穿过岁月的河，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个迎着朝阳在山顶砸盘子的少年。

过了会儿砸累了，刘诗雯滑坐在地上喘粗气，喘着喘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珠落到地上瞬间没进土里找不到踪迹。多久了，从苏州世乒赛打完，她只哭了两回，一次是比赛当晚，另一次是在他说完那句话，马龙来安慰她的时候。后来她想哭都哭不出来，憋得难受。

张继科走上前蹲下身，伸出胳膊揽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颈窝。“心里舒服了吗？发泄出来了吗？”

刘诗雯呜咽着，在他颈窝里轻轻哼了声。

“我还是那句话，你技术没问题。”张继科想到了莫斯科那场比完他对她说的话，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承认我发布会上那句话是针对你的，我只是想让你振作起来，但是话说重了，我跟你道歉。”他没多解释，就像年少时他总念叨她，因为他有信心小丫头知道他是为她好，但是现在他怕她烦了。

刘诗雯怔了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怪他。她都明白。

张继科紧了紧胳膊，又把姑娘往怀里搂了搂。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继科胳膊都僵了，刘诗雯眼泪也流干了。刘诗雯坐直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把多日来积聚的郁浊全都吐了出去，像是获得了新生。张继科看到她这样心里也踏实了。“把剩下的盘子都摔了吧，背回去麻烦。”

刘诗雯又摔了几个，忽然看见了一只漂亮的蝴蝶盘子，她看过那篇报道，这会不会是……

“我又刨出来了，从山东带过来的。一块儿摔了吧”张继科看见她拿着蝴蝶盘子发愣，那是他当年看着漂亮没舍得摔，连着其他碎片一起埋起来的盘子，后来功成名就回山东，没成想又挖到了，这才带在身边保存着的。

刘诗雯摩挲着手中的蝴蝶盘子，到底没舍得摔，【谢谢你保佑他走到今天】她心里是感动的，他们都是相信万物皆有灵的人，或许正是当年他的不忍心才成就了今日的辉煌。

她回身对张继科说“看着好看，不摔了，送给我吧，让它也保佑我拿个大满贯。”张继科看着姑娘终于露出的笑脸心里一阵痛快。

张继科一手拎包一手要去牵她，忽然发现她手上的一抹猩红。

“你手怎么了？划破了？”张继科把包一扔，紧张地拉过她。

刘诗雯这才感觉到疼，“啊？可能刚才划的，没事儿。”

张继科没理她，一口把她食指含住。温热的口腔，湿滑的舌头，刘诗雯一下子浑身都僵了，一动也不敢动。“早知道给你准备双手套，怪我怪我。”含完了还抓住她手指嘟嘟囔囔。

刘诗雯脸红到脖子，与满地白花花的碎盘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把抽回手率先朝山下走去，头也不回的催着“走了走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张继科还没回过神儿来，这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再一细想，哦，害羞了……

笑得藏獒抓起包就追了上去。

自打摔完盘子之后，赛场上杀伐果断的刘诗雯又回来了。看着自家妹妹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马龙无比欣慰，“看来我这个哥哥比教练都管用啊！”张继科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任地主家的傻儿子在那儿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