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帝十年,天下大旱,天枢国内瞬时赤地千里,庄稼颗粒无收,沿途尽是饿殍浮野,百姓一片缟素,怨愤之言不绝于耳。唯帝都寒霄城内歌舞升平,一片太平景象。
夕阳西下,启明宫顶的琉璃映着恣肆的红霞,显得妖艳而灿烂。绯红的漆柱也极力迸发出些许刺眼的红光。此时,尺余宽的白玉阑干上分明坐着个少年,身着黄衣,背靠红墙,一条腿伸直于台面之上,而另一条腿则弓起,那少年将他俊俏的侧脸偎在交叉的双臂上,继而将双臂枕上膝盖。他并没有看向远方,应该说没有看向任何的方向,他的双目中泛出的尽是悲惘和茫然。
“夜幕将近,还请殿下更衣,早去麟首阁等候,以免误了吉时。”一白衣少年走到黄衣少年的前面,毕恭毕敬地说道。
那黄衣少年转动着眼珠斜瞥了一下白衣少年,继而又将目光转向青石地板上。良久,才开口道,“宫羽,你说父皇还记得娘亲吗?”
“臣下不敢妄揣圣意。”白衣少年任由清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冷冷地说道。
“那他为什么要在娘亲的忌日这天宴请百官,大肆庆祝了?”黄衣少年显然没有真正听到那个叫宫羽的少年的答话。
“陛下久病初愈,大宴群臣,以为福祉。臣知殿下思念玉妃,但逝者已矣,还请殿下多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知道了!”黄衣少年抬起头,望向即将沉下地平线的斜阳说道,然后缓缓起身,朝寝殿里走去。
天枢国第五代国君哲帝已多年长居深宫,整日猎艳寻欢,只知食甘酒美之乐,疏于国事,久不问政。是日,适逢哲帝大病初愈,遂在宫中摆宴,命文武百官前来祈福祝贺。
薄暮将近,麟首阁内灯影早已摇曳了起来,黄衣少年整装束发,在宫羽的陪同下阔步走向麟首阁内。此时,百官早已候此多时,众人见黄衣少年步入,皆立刻正颜起身,躬身拜道:“恭迎皇子殿下。”
“各位大人免礼!”黄衣少年道,然后迅步走向安放在龙座左侧的玉案旁,此时,宫羽也冷静地立在黄衣少年的身后。
“多日未见殿下,今日一见,犹神采奕奕,器宇轩昂,实乃天枢之幸!”站在离黄衣少年最近的一个铜案旁的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微微笑道,此人乃天枢国宰相殷伦是也。。
“殷相,您过誉了。宇卿不才,日后还要劳烦贤长。”
“有少傅大人悉心教导,皇子日后必定是万民之仰望,治世之明君。少傅大人,您说了?”殷伦转向少傅笑着说道。
“殿下天资聪颖,秉性仁厚。微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殿下,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少傅看了一眼殷伦,又转向黄衣少年说道。
黄衣少年正待开口,立于殷伦对面的大将军觉天洪抢先说道,“殷相位居相位数十年而不倒,原来是嘴上功夫了得,佩服佩服。”
“觉将军,你说这话是何居心?”殷伦硬生生地压制住自己的怒气,问道。
觉天洪并未答话,而是满脸不屑地挨着铜案坐了下来。
“你......”殷伦正欲发怒,忽听一声“皇上驾到”,便旋即将身子面向正门处,躬身叩拜。黄衣少年和觉天洪亦站了起来,面向正门处。
此时礼乐渐起,哲帝在执事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地步入麟首阁,站在两边的大臣们低头弓腰,大声道,“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以示对这个久未谋面的国君的恭敬之情。哲帝缓缓地在龙椅上落座,似有威严地说到:“众爱卿免礼,赐座”在殷伦和觉天洪的带领下,百官们又重新各自落座。执事太监宣礼完毕,宫女们鱼贯而入,玉盘银箸,美酒佳肴便立马呈现在了百官眼前,好一派奢华景象。
“久不见面,孤甚为挂念各位爱卿。孤常年抱恙,一切国事劳各位爱卿费心了,在此,孤敬各位一盅。”说完,哲帝举起手中的九龙金杯一饮而尽。百官亦举起玉杯随着一饮而尽。
“陛下龙体欠安,理应静养,待陛下龙体万安之时,亦是百姓康安之日。现下,我们这些臣子们所做的事情不过是职责所在,没什么可邀功的”。殷伦放下酒杯,老态龙钟地说道。群臣亦附和地点了点头。
唯有大将军觉天洪应声道:“陛下久不问政,如何对得起天下子民,倒不如退居深宫,颐养天年,早日让宇卿皇子即位训政为好。”
“放肆,这是一个臣子说出来的话吗?大将军莫非想造反不可?”殷伦倏地站了起来,拧着一张铺满皱纹的脸,愤怒地指着觉天洪道。
“为天下苍生计,有何不可?”觉天洪端坐着,丝毫不怒,脸上反而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轻松之态。
“两位爱卿不要争执了,你们都是为了孤与百姓苍生。今日酒席之间,无君臣之分,只为图个高兴。就不要提这些事情了。”哲帝连忙向两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息怒。
“陛下,臣听闻最近大将军在暗地里大肆调兵遣将,恐有不轨之举,还望陛下细察。”殷伦盯着觉天洪冷冷地说道。此话一出,在座百官无不惊讶,唯有少傅正襟危坐,不露声色。
“觉将军,莫非真有此事?”哲帝按下手中的金杯,正色看了看觉天洪。
“这是为了让陛下能早日颐养天年所做的准备。”觉天洪不急不缓一字一顿的说道,眼神里却泛起阵阵寒意。
“觉爱卿,此话何意?!”
“陛下既然愿意久居深宫,不理朝政,不念苍生,且皇子宇卿年方十六,难当大器,不如暂由臣代管姬家天下,等皇子能当大任时,再把天下还与他,何如?”觉天洪冷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金盏,一饮而尽,睥睨了一下群臣,铿锵地说到。
“你!……大胆觉天洪,孤待你不薄,你竟说出这种话!”哲帝拿起放在金案上的九龙金杯,然后狠狠地向觉天洪砸了过去。然而觉天洪避也不避,单手接住了九龙金杯,喝光了金杯里残留的酒。
“陛下不要这么动怒啊,扔坏了九龙金杯就可惜了。”说完用袖子擦了擦九龙金杯,然后放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不管不顾周围人的眼神。
“给我拿下。”哲帝从龙椅上暴怒地跳了起来,向身边的武士吼道。四个手持铁剑的武士迅速扑向觉天洪。
只见觉天洪端坐在席上,动也不动,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说时迟,那时快,四柄铁剑同时刺向觉天洪,速度之快,当如闪电。就在离觉天洪仅尺余处,四柄铁剑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硬是不能再向前刺进半点。“奴才,坏我欣赏金杯之雅兴,该死。”觉天洪说完,将手轻轻向桌上一拍,铜案立马断成两截,一股强大的气浪也瞬间冲向四个武士,四个武士来不及躲闪,全被震飞了一丈有余,然后跌在地上,无法动弹。
觉天洪不理会众人惊惶的神色,缓缓抬起头,鹰隼般盯着龙椅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