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羽看着门后那个木箱子,外表被时间胡乱地涂成灰黑色。仔细看,某些位置会微微泛出一点很脏的白色。里面塞着各种杂物,从她坐着的角度和距离,太过模糊,无法分辨是什么东西。上层有一袋东西,很像蓝月亮洗衣液的袋子。下层放着一个玫红偏粉的塑料桶,不用看,她知道里面是妈妈自己腌制的酸菜。箱子上面放着一盆绿萝,由于门挡着,水和阳光都总是忘记它,它独自默默地生长着,既不茂盛,也不寥落。
“这个箱子是什么时候的呢?这么老旧!”她的心里忽而掠过这个问题,紧接着的是一阵熟悉的恐惧漫上心头。老旧木箱子的灰色色外壳逐渐掉落,逐渐刷上了一层白色胶液,正面贴上了四个红色的字:公用电话️。一台红色的座机出现在木箱子上面,木箱子被移到了正门门口,任羽整个人突然被带到了另一个场景。
任羽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动画片,红色座机突然铃铃铃响起来,吓得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既讨厌又害怕这个公用电话。看着电视的画面,慢慢地挪过去,希望电话那头的人不要再打了。当她认命地伸手去抓电话的时候,电话不响了。可是,她还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电话又再一次响了️️。她生气地快速接起电话,“喂……好的……”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又要去叫别人接电话了。这是她最讨厌的差事,因为都是村里认识的人,她家有公用电话,这顺理成章变成了她的差事,而小费却是人情。
为何她讨厌去叫别人接电话呢?不是因为路远,而是很多人家都养有狗,最怕他们的狗吠她追她咬她。今天的这户人家不仅养有狗,而且还不止一只。
她走出门口,看到灰蒙蒙的天空,耷拉着脑袋,无奈地走到那条通往那户人家的小路。“得快点,要不一会儿都看不到回家的路了。”她自言自语,脚步不禁越来越快。通往那户人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户人家,也养有狗,她要趁狗还没看见她的时候,悄无声息且极其快速地走过。
任羽在离那户人家十米左右的斜角处侦察了一下,发现那只狗在门里边,距离路有六七米远,她屏住呼吸,脚趾抓紧鞋底,快轻稳地走过去了,背后传来狗狗越来越弱的吠叫声。等到确认安全了,她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调整呼吸,准备下一场战斗。然而这次太过凶险,不仅没有躲藏之地,还要迎头直上。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去了。
任羽边走,边搜寻防身武器,在一片竹子林里捡了一根别人落下的已经干枯的竹子。她用力抓着手里唯一的安全感,快步往那户人家走去,天色越来越暗了。拐过一片有点儿泛黄的稻田,距离一百米左右就看到了那户人家,她试探性地向着那大声呼喊。每叫几声,就停下来认真地听,试了几次都没有人回应,只好再走近一些。大约五十米左右,再一次把声音发送过去,当她刚要开心有人回答的时候,一起回应的还有狗吠声。她赶紧把要说的话传输完毕,想要往回跑,然而狗不仅向她狂吠,还往她这边奔来了。大狗小狗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距离一齐向她奔来。
“怎么办……不要过来……我有棍子……怎么那么多只……养那么多干嘛……”虽然非常努力地跑,大只的狗还是追上了她,果然双腿难敌四脚。她马上呆住了,脚也动不了了,手里的防身武器也忘记了,只有眼睛和胸口的跳动证明她还活着。“惨了,这次死定了!”狗狗围着她走了几次,鼻子不时在她脚边闻闻,随即小狗也来到了。她彻底被围困了,正当她要认命地闭上眼睛的时候。“大黄!小白!不许咬人!回来!马上!”看到狗主人,她才如释重负,“得救了!”最后她把电话的事又转告了一遍,然后回去了。
天都黑了,她大着胆子看了一下被黑暗吞没的四周,她仿佛也要被吞没了。突然,脚下洒下一片光亮,沿着光的方向抬头,看到一轮圆圆的月亮。“谢谢你照亮我的路!”任羽开心地感谢月亮,边走边不时抬头看看月亮。看着看着,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她指着月亮质问,突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漫上心头,她又一次加快脚步,越来越快,不敢抬头看月亮了。
当她看到家门口的灯光,赶忙跑进门口,一边大口呼气,一边透过门口小心翼翼地打量月亮。直到确认月亮没有继续跟着她,她才安心地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那天晚上,她梦见月亮割了她的耳朵。第二天起床,她摸了一下耳朵,很奇怪那里真的有一条小小的伤口,有点儿疼。大人说,不可以用手指指着月亮,因为它会割耳朵。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只知道耳朵确实疼。至此,她再也没有用手指指过月亮,她怕它再一次追着她不放。
任羽一晃神,从月亮的联想里逃了出来,木箱子还是刚刚那个老旧的木箱子,而她不再是那年那个十岁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