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李旭,张瀚文,范阳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三个人爱好迥异,性格不同,他们都出生在同一街坊,父母熟识,三人又相同的年纪,是极好的朋友。

一起去偷吃厨房里的酱牛肉,去放烟花,去打雪仗,去追姑娘,从小打到大,他们一直在一个学校: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

李旭有着鸿鹄大志,他想当主席,可是他从来不对别人说这个梦想,只有一次,对张翰明,范阳偷偷的说了出来,两人随即大笑,笑话他就这样还当主席,笑的隔都打出来了,李旭万分尴尬,脸色通红,恨不得此时杀了他们两个,可又碍于面子,怕他们跟同学说出去,让自己丢了面子,终究没有说出“绝交”这两个字。没想到,两天后,张瀚明,范阳两个人主动和他谈起来这件事情,一脸正经,评论说:主席你也许当不上,但一定会当上大官,叱咤风云,造福百姓,李旭心中暗自庆喜,心想他们说的甚是有礼,可是却开玩笑的差开了这个话题——有点不好意思。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跟人谈过这个理想。

张瀚文是玩音乐的,他的成绩很不错,有些文采,尤其是对归有光,韩愈等人的文章有着深刻的见解,他从小便开始学习吉他,小提琴,他感觉世事变化之快,让人无处安身,唯有在音乐的世界中,一切才能海阔天空,他最喜欢的乐团是beyond,这是他们三个的共同特点,都对beyond情有独钟。他幻想长大之后能够一直做音乐,只有音乐才能找回那个骨子里的自己。可悲的是,父母只是将他对音乐的痴迷作为业余爱好,从未想过这会成为他的职业,每当聊起张瀚文的伟大前程时,总是想着学金融专业,赚钱多;学师范专业,铁饭碗。这也许只是无意义的乱想,却殊不知给儿子带来了多大的伤害,瀚文每次听闻父母谈及这些,总是开玩笑应付过去,心中却坚定的认为:自己要学音乐,要做第二个beyond。

范阳理科很好,脑子很聪明,性子里有点不羁放纵的意味——这其实每个男生心中都有点这样的性格,只是强与弱,表现与不表现罢了。学校里有一个男数学老师,叫做王冥,颇为厉害,他很欣赏范阳对数学的热爱,同时也在鼓励着范阳要努力思考。范阳也很喜欢王老师,他认为王老师能将哲学与数学巧妙的联系在一起,在课堂中常常渗透数学思想,数学意义,背后的故事以及与哲学的联系,而不紧紧拘泥于数学规律,数学方法上,这是一种极有深度的教学方式。范阳仔细阅读过王老师推荐的书籍,深深为那些数学背后的故事所吸引,他立志要当一名数学家,哲学家。与高斯,阿基米德,牛顿其名,他在书桌上刻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有点放浪,瞧不起一切,除了数学,他相信,有一天他能解决老师口中的世界级难题:诺尔曼问题(作者按:小说中的虚拟数论问题)。

三个人为自己的理想不懈奋斗,都认为自己能实现伟大的梦想。

逝者如斯,转眼间就已经是高考过后,到了决定一生的时刻--志愿。

三家凑在了一个大院子里,一人一台电脑,吵了起来。

李旭的父母坐在长长的板凳上,他们心中早就发现了李旭的端倪,李旭对政治有着极大的兴致,甚至于疯狂,成天谈论国家大事,他们明白,自己是劝不动李旭不 从政的 ,索性也就没干预李旭的法学专业的选填,李旭的父亲口中加了一根烟,烟头一闪一闪,忽亮忽灭,不知仕途水之深浅。这边还算平静,张瀚文那边早已是鸡飞狗跳 ,父母坚决反对他报考音乐专业,那是学困生应该去选的,可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的母亲只是不停的骂着 ,又抹着眼泪--他已经参加了音乐联考。范阳那边还算不错,父母并不反对他报考数学专业,一家人乐呵呵,看着张瀚文一家笑,有时还会劝劝这一家人,已经定下来的事就别吵了,三个人的成绩都很优秀,其校皆在北京。

铁轨上的绿皮火车来来往往,低沉的吟诵着离别的诗篇,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秋风吹潮白,落叶满京城,三人在家乡与外地间来回穿梭。

大学四年转瞬,三人初入社会,碰了满脸灰。

李旭考上了公务员,在北京这个地方,无依无靠,成天给比他官大一级的领导端茶倒水,整日谨谨慎慎,同事们却并没有领这份好心,有了功劳大家齐分,办错了事领导怪罪下来,大家却齐刷刷的将责任推给了他,他决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再也没有献过殷勤,同事和领导却气愤了,一点破事,就针对我们?从此也少了来往,每逢春节,同事们回不去家时,就在一起聚聚,李旭从来不参加这些集会:他是为人们做实事的,不是成天吃饭,开那些低俗的玩笑的。这么一算,这可能是第三个李旭要独自度过的春节 :被打了多重隔断的出租屋,“奢侈”的肉馅饺子,对着手机屏幕里的爸妈傻傻的笑着。他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怀疑,数次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上,心境垂垂暮矣。

范阳初入校门时,很是兴奋,终于走到了自己的理想学堂,终于走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于是他上课认真听课,下课认真复习,努力完成功课 ,与老师探究问题,可渐渐就疲倦上来了,他自以为能力过人,在学校2000人中数学轻轻松松保持第一,竞赛中叶得过许多的大奖,殊不知,在这座中国的最高的学府中,他实在不是其他人的对手,同时 一道难题,他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做上,而班级里的头几名却能在半个小时中做完这道题--很多同学的速度甚至超过了老师,可即使是这样的学生,也并没有在研究上有过重要的突破,头发越掉越多,他今年不想再回家过年了,他不想父母拿着自己的学历对着姑姨吹牛,只有他自知道 ,躲在研究生背后的胆小鬼,害怕外界的一点光亮。

混得最好的是张瀚文,至少是在其它人的眼中。

他干起了一个音乐工作室,并且和某经纪公司签了约,三年来。他的的确确赚了一些钱,即使自己的唱片一直在那里默默的冷落着,他也并没有灰心,工作室的生意好了起来,他的粉丝也慢慢增多了。

一个月前,经纪公司与他断签,并没有续签的意愿,音乐工作室的钱花光了,半个月前关了门,瀚文托朋友查了查经纪公司为什么在工作室走向了上坡路的时候不再续签,朋友含糊的说了一些,遮遮掩掩的说了一些,他模模糊糊的知道了内情:一个半瓶水都不懂的富家子弟和对方签约了。朋友拍了拍他的肩,再没有说什么,张瀚文心如死灰,自以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李旭决定辞职,早就考好了教师资格证,准备从教。提交完了离职申请书,下了公交车,外面滂沱大雨,李旭却放下了伞,坐在长椅上,低下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旁边的人纷纷侧目,它却全然不知。“张瀚文,范阳,我想要当国家主席。”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收拾,报考专业时父亲明灭的烟头,踏上征途的绿皮火车,仕途沉浮时的漂泊不定,满是绝望时的不改初心,如今自己已经伤痕累累----隔壁的商店音响换了音乐: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Wo 不想你别去”

“李旭,你特么干什么呢!有伞不打,疯了?!”张瀚文快步跑了过来,拉走了李旭。这次偶遇,是毕业后三年的首次见面,两人到了家,开始狂饮,互相倾诉,把这三年来所有的不满统统说了出来,最后像烂泥一样,在地板上睡了1天1夜。

他乡遇故知,两人不禁生出思乡之情。张瀚文犹豫了很久,“对着李旭说我们回家吧,这里只是我们的房子”,踌躇了一阵,李旭同意了 。随即联系范阳”阳子啊,我!瀚文 。你没事吧,没事咱回家,什么?今天是 大年三十?回到家里已经赶不上过年了?”张瀚文一看手机,才发现今天是过年,“过个屁!回家!在家的日子那天都是过年,我们还年轻,怎么都扭扭捏捏的!”二人上车,什么也没准备,就去接范阳,准备回家过年。路上堵车,接到范阳,已是晚上,三人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我辞职了,打算去教书。”李旭终于说出了最大的心事。

“怕什么,经纪公司不续约了,我的音乐工作室也黄了”张瀚文笑着说。

“我都27了,至今没有什么研究成果,我怕了吗?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突然来了灵感解决了诺尔曼问题了呢?有什么好丧的。”范阳也看开了。

“没错,我们还年轻,只要还有一天我们活着,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明天会不会发生奇迹,只要还有一天活着,我们就还有一天在路上,在希望的路上!”

张瀚文停止了自己豪情壮志的演讲,发动了汽车。

三人把所有的车窗都敞开,零下十八度的寒风尖锐的在耳边呼啸着,车里的音乐响起,他们跟着一起大声的唱: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Wo 不想你别去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灯暗路窄,从市中心到郊区,车越来越少,最后,漫漫长路只剩下这一辆孤独的车,后面跟着长长的黄烟,烟花冲入云天,绽放出一朵朵姹紫嫣红的天花,随即又洒落下来,春节晚会里响起了难忘今宵,大厦上挂着的时钟走到了0时0分,狂奔的车还在路上......


2020年7月18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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