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记忆里最多的就是争吵。父母会因为一些琐事争吵，父亲和爷爷会因为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吵起来，几个叔叔会因一些旁观者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互相争吵不休。争吵只是常态，也经常因为争吵不出个输赢而动手。
从我记事开始，爷爷就一直是一个极其暴躁的人。他偶尔会讲理，但讲理的时间很少。不管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还是外人，始终坚持能动手就尽量不要废话的原则。那时候十里八乡被爷爷揍过的不在少数，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父亲额头上的两道疤便是爷爷用手膀子大小的木棒砸出来的。其他几个叔叔可能没有被真的打过，但各自家里的大小家具都是被爷爷动手砸过的。晚年不被待见也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吧，在我看来，可以说晚年很是凄凉。纵使你儿孙满堂，伺于膝下几人？每一次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都让我有一种困惑，人的这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传宗接代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应该感到悲哀吧，被那可悲的人伦道德绑架。一代代相传，旁敲侧击的灌输那些可以绑架你的思想。会有人告诉你，什么年龄应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可是没有人想过，那些事是真的应该，或是从小到大被灌输进去的呢？
人总是会拿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去评价别人。前段时间在新闻上看到一则新闻，国外一个老人在出租屋内死去11年才被发现。而网友评论基本上都是对老人的怜悯，认为老人太可怜，无亲无故，以至于死了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更有人说，若是老人能有家室，有儿孙，就能安享天伦之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当时我很诧异，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觉得死去的老人可怜呢？那只不过是你认为他可怜而已，你了解他吗？你了解他的经历和思想吗？只不过是一个毫无干系的路人按照自己从小被灌输的伦理道德所作出的判断而已。我不喜欢看别人对一本书的评价，对一部电影的评价，那只是作为旁观者的揣测，揣测出与之共鸣的部分，必将失去它本身的意义。而我偏又喜欢某些作者的书评，影评，自己也会悄悄写，这不也是对自己的绑架吗？
大概九岁那年的大年三十，本是开开心心过年。已经忘记是何起因，父母起了争执。记得无比清晰的只有一幕，父亲手拿长刀挥砍过去，姐姐急忙上前夺刀，手掌划出一道口子，血流了一地。我忘记当时自己哭了没有，我只是吓傻了，但是姐姐哭了。自那以后，我恨了父亲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在家都是提心吊胆。父亲是那种前一天还无事生风，大发雷霆，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给人感觉就像是只要老子心情不好你就不能笑，老子心情好了你就得陪老子笑，而且随时可能会爆发。不知道这些年来，母亲是如何忍受过来的。后来也是无意间在家中毛泽东语录里翻出一封长长的信，是母亲写给政府的离婚申请书，想必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了。
高中以前，很内敛，和人相处也特别谨慎，因为母亲总是反复告诉我，要认真读书，不要做坏事，不要和同学有矛盾等等一切所谓好的叮嘱。不想让她伤心，我只努力读书，成了周边孩子的“榜样”。而这样的“榜样”是很累的，因为已经被七大妈八大姨强行定位到了“听话”“懂事”的行列，但凡你有一点小差错，便会成为千古罪人一般，定会被数落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上了高中以后，第一次想要有自己的思想，拼命想要撕掉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大概正好赶上叛逆期吧，成绩意料之中的下滑。高中以前并没有几个朋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去交朋友，那时候感觉朋友可以给我在家里没有的安全感。越来越不喜欢回家，记得08年冰冻，我可以和四哥在冰天雪地里玩一个寒假也不愿意回家。更不喜欢带朋友回家，至今没有带任何朋友去过我家。
我们这一大家子，有很多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但基本上都没有任何联系。一直都很希望这一大家子能和睦，没有隔阂的相处。可长这么大，大家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甚至爷爷奶奶过世都没有全数到场。高中的时候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堂妹关系自我感觉还算不错，以至于自己做了什么事或是有些什么想法不便在家里说的，都会和她说。有些事情都是家长不认可的，或是会在长辈面前显得不是一个听话孩子的事情。不久后便会从亲人嘴里听到各种离谱的质问和议论，莫名其妙的被七大妈八大姨都知道，而且相传变形变性。一丁点的小事情从我嘴里说出，等再传回我耳朵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当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不作任何解释，只是不再有任何联系。
晚年颠沛流离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我不敢揣测他们是幸或不幸。但应该是结束了几个儿女的恩恩怨怨，或许他们内心悲伤难过，肩上的责任重担不允许他们表现出半点软弱吧。凌晨三点，独自一人留下打扫灵堂，并不觉得害怕，更多的应该是难过，为老人难过，为自己难过。“这些孩儿都好孝顺，丧事办的热热闹闹的。”这是赞美吗？不，这是嘲讽呀！
近几年越发的沉默寡言，今天晚上和妈妈视频聊天一个小时也是破了记录。我知道她的期盼，如果我妥协，这自然就会是田八岁的遗书，但也并非是真的遗书。八岁，是妹妹赐的名，哥哥前面可否省掉名字？希望你没有活成应该活成的样子，希望你还能记得那个想要成为的人。
二零一九年七月二十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