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张大川和妻子从婚姻登记处出来时,他把那个绿皮的象征着他又回到单身生活的离婚证装进了手提包里。俩人分开后,张大川走进本市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他要了一瓶一斤的白酒,点了四个喜欢的菜,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轻松了,终于结束这龌龊的婚姻了。张大川长舒了一口气,这种龌龊感源自和儿子在医院偶然的一次常规化验,结果儿子的血型和他的不一样。那种震惊效果想必每个已婚男人都会有的。他不是一个非理性的人,但事情一旦发生,结果肯定是要弄清楚的。他想,或许医院的化验有误。
于是,他决定去省城做DNA 鉴定。DNA的鉴定结果是儿子非他亲生。他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但他还是不相信这种电视中才会有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自己身上。于是,他又去了趟北京。心事重重的去,重重心事的回来。他不得不接受他养育别人儿子10年的事实,警察也是人啊,警察也是男人啊,他想嚎叫但没有嚎出来。
在这期间他没有耽误多少上班的时间,从医院化验到做完最后一次DNA鉴定,一共用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中,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他不怨恨妻子。婚后,因为工作忙,他很少在家陪她,甚至她在医院难产大出血的时候他都没能守在身边,哦,那时候忙什么呢?张大川嘬完杯子里的酒再倒满后,点燃了一支烟,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去了皖南办案子,想起去皖南的事情,他满肚子都是火。
说起那个案子,是公事更是私事。那时候,办案经费极其紧张,那个案子和那年频频发生的杀人案相比,是算不了什么的。因此,队里的人力财力都扯不到这里来,尽管他在大案组,可他是非去不可的。他自己掏钱,一个人去了陕南,把他16岁的已经染上性病的外甥女从淫窝点救了出来。接着,他马不停蹄,连夜抓了他的同学马红岗。这个狗日的家伙!那一年姐夫出车祸刚死,姐姐每天出去做钟点工,你拐卖谁不行,偏偏拐卖我的外甥女,亏得还是上了三年学的同学呢,丧尽天良的东西!
想到这里,张大川的脸上现出愤怒的表情,他记得他把马红岗抓回来时,脱了警服,一阵的拳打脚踢,幸亏被同事拉住,要不然非打死那家伙不可。因为那次的打犯人事件,他失去了被提升为副队长的机会,可是,他不后悔。张大川又舒了一口气,嘬了一口酒,他下意识地用右手压了压右肋部,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心想,人生真他妈就是一出戏。
剩了半瓶酒,菜也没吃多少,张大川已经感觉很饱了。他起身到前台结了帐,去服装店买了新衣服,从里到外的,又买了鞋和袜,从上到下全新的,重生嘛,让自己舒服点,他想着。然后,他到一个宾馆开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穿戴整齐后,他打开他的包,里面有剩下的三十元钱,有《离婚证》。他拿出了手枪,这个老伙计伴了他十年,给他助过威助过力,也是给他添过荣誉的,97年,他就是用这支枪击毙了那个拒捕的凶残的持枪连环杀人犯的,他看了一下,枪里还有一颗子弹。
张大川顺手扯过干净的枕巾擦拭着根本就没有灰尘的手枪,然后又用手抚摸了一遍,就像父亲抚摸女儿的脸蛋一样,轻轻地,很温柔,很怜爱,然后他缓缓地举起拿枪的手臂,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又放下枪,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右肋,又像想起什么一样,从他的旧衣服口袋了拿出一张纸,躺下后展开看,苦笑了一下,心里骂道:人生真他妈就是一出戏,没劲。
他躺在床上,右手把玩了一会儿手枪,然后缓缓举起,就像电影中那样,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当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射进张大川的头部时,他的左手颤了一下,随后松开了,那张纸飘着落到了地上,上面写着:肝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