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空。
想起很久没和妈妈单独相聚，趁她也能抽出空档，邀她从浦东来这家综合性商场，同看一部热映电影。
本约着直接在商场的一楼见面，打电话联系时听说载她的出租车已将至商场附近，于是热切地走出商场，在大门处翘首以盼，期待着第一时间迎候相见。
三月初的风，呼呼作响，乍暖还寒。
交叉的路口，人来人往，繁华喧嚣。
来去匆匆的人群里，哪一个，是我的妈妈呢？
是穿着典雅大衣的那位？有点像。妈妈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衣品也很不错，连十几年前的咖啡色旧羊毛阔腿裤都能穿出摩登的气质。
是穿着简单的那位？也有点像。如今已生活无忧的她依旧简朴，时常简装上阵，家居服里竟还有我早已淘汰的大学时代运动衣。
是奔跑着赶路的那位？有点像。妈妈非常有活力，心态很年轻，退休后学会驾驶、六十岁后掌握游泳的她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是走得缓慢的那位？也有点像。她最近左腿很痛，右臂酸疼，抬手都有些不利落，连带着觉得套头衫都不便穿脱，其实是身体在调皮捣蛋。
等了好久，还是不见她。
风吹乱了我想给她看的整齐的发型，冷冻红了我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的面容。
我缩起了脖子，抱起了双臂，顾不上身姿挺拔保持优雅。
这才想起自己傻得很：只一腔热情地等待，竟忘了应提前约好在几号大门集中！
果然，我俩走岔了：一个在2号门，一个在4号门。离得挺远的两人最终还是分别走进商场，在一楼汇合。
远远地，有人叫我的小名，转过头：是妈妈来了！
她的短发蓄长了，清爽地扎了起来，脑后有个小小的髻。皮肤光滑，脸上有哭笑不得的嗔怪和欣慰无言的笑容。
我挽住她的胳膊，趁距电影放映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走，咱们去吃午饭！”
进了一家日式店，精致的料理风格，典雅的温馨情调，很适合母女俩。
我看菜谱，一份份地点单。坐在对面的她说：不要点了，足够吃了。
走去四楼电影院，我说：“来点儿饮品吧，咱们看电影时喝。”她又直摇头：不用了，很饱啦，喝不下。
电影很精彩。结束后，我们路过服装店，拉着她进去试试。穿衣镜前照了又照，好几件都很适合她，却在我要抢着买单时又连连摆手：我不喜欢这几件。已经有很多啦，不用买不用买！
等你试衣，等你说喜欢，等你挑需要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机会。
您有四个孙辈，照顾着其中两个，还在时刻关心着另外两个。
关心孩子们的身心，关心孩子们的学习，已经满负荷运转到不遗余力，却还责备自己没能帮我太多、歉疚地说陪伴得太少……
第二天就是节日了，我还没有买任何礼物相送。
我们总是对下一代关注很多，不知不觉总是“向下”，忽略了“向上”。
其实，我们多么需要“向上”看一看。看看曾经陪伴我们的父母，看到他们的身体状况和思想内心。
曾经，他们也耐心地牵着我们，陪伴蹒跚学步，陪伴牙牙学语，以无限的深爱，守护着我们长大。
那么，这约聚、这翘首等待、这对坐相视浅浅一笑、这路过商店匆匆摆手、这一次相聚、两张电影票、三小时光阴，又算什么？
离开原生家庭太久，这就是最好的“在一起”。
妈妈的生日快到了，这次，我们一起去拍个照吧，记录当下时光，定格身影和容颜。
我在等你，你在等我。
——这牵挂，已是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