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游玩的时候,与朋友走散了。于是往人少的巷子走,走过阴暗的巷子,似乎出了城,踏上了泥土路。
我没有目的,就这样散漫地走着。午间的太阳猛烈了一些,一侧的田野也没有我中意的颜色。泥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作物枝叶虽说有绿意,但不至于翠绿,只是一种既深又浅的绿——一种沉沉的绿,但细细的尘土覆盖了上去,像附加了一层朦胧却粗糙的光。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老先生坐在轮椅上。他的妻子在后面撑着伞,大声说:“牛气了一辈子,还不是要靠我!”老先生眯着眼,“呵呵”地笑了两声,权当作回答。午间还是很燥热,我回头看他们的时候,阳光正落在老妇人的背上。
我突然很羡慕这样的关系,如果能有这样的伴侣,让我五十岁便坐在轮椅上也没有关系。到了五十岁,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应该也都做完了,倘若腿脚方便,却整日坐在房间里,寂寞地拿起笔在纸上游走,反而让人感到可怜。
不过虽然羡慕,我又感觉没有多大的向往。自己自然也渴望过寻找能够精神上依赖的对象,但经历过两次自以为用情极深的恋情,分开后却很快从失落颓废中恢复过来。因此隐隐察觉自己对于这方面的未来开始有了懒散的态度。我想过一句“踏破铁鞋无处可求,沉入苦海不知去留”,但觉得这样的形容,显得过分矫情,而自己更像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人。
“自己骨子里也许是个冷血的家伙”,这样的想法有时驱使自己在人群中自我疏离出来,所以才会造成现在散漫地走在泥土路上的现实。
就在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正当准备回头的时候,我看见前面路边有一处坟墓——旁边的田地特意为它空出一块地来。墓碑的边角缺了一小块,后面堆起的土丘上,长出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小树,看来很久没人来探望他了。几个孩子在那树下玩闹,一个女孩摘下了一片嫩叶,吹着树叶笛。田野间空空荡荡的,阳光照射,但小树下的阴影里,笛声清越,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我想土丘下也许有位孤独的灵魂,催生出这样的一棵小树,吸引笛声与笑声来化解寂寥。我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够长出这样一棵小树。多几分生气,自己就好像还活在世上。但死亡这样现实的事情,我和那些孩子一样,还要很久才会考虑。当下年岁所经历的,就像轻轻的风一样,吹来的都是年长者眼中不足挂齿的、轻轻的事物,
轻轻的事物正如那一条彩带,随风飘落到路边一朵花上,那花如同被风披上了围巾。我所认识的一位女生,也曾要求我替她围上围巾。围巾是纯白的,两边垂着不过分华丽的流苏,我觉得十分好看。围好以后,我从围巾里捧出一簇头发,放在手中把玩。她轻声问:“好了吗?”我漫不经心地答道:“还未。”她耳朵有些发红,低下头说了声“好”。
我突然想起与我走散的人里也有那位女生,于是调转头,一路走回大街上。在人群中,我看到他们说说笑笑,已经游玩了一圈回来。我害怕他们尴尬,便低下头,在人群中与他们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