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流动的意义不在于万物变化。
我们不能遇见同样的事物两次。
一些事物因为变化，是永恒的。
滂沱大雨的夜晚，我常常打着伞，去我童年的窗前。
擦去窗户上的雨水，想给这扇窗户留下一个记号，像一个很久以前的深深的夜晚。
最终我什么都没写下，虽然打着伞，也被淋了湿透。
1.
你在我的童年时代从这扇窗边经过。
没有星光，滂沱大雨的夜晚。
湿淋的玻璃上，你柔软的手指，做了一个记号。
我无法看清那个记号，只能看到你流水般的眼睛和眼帘下的深深阴翳。
我想再多看一眼，尽管这一眼已经足够。
你低头沉思着往前走，留我一个人。
一整个孤独的童年，永远。
早晨的阳光和雨夜里的你隔了一百首情歌的距离。
那潮湿的呵气中的记号，干燥的空气没有给我留下一丝线索。
窗户后的我，是无数个孤独和恐惧瞬息万变的灵魂，我的世界就是这样了。
一切都很陌生，我的世界就是这样了。
2.
我们努力去生活，因为身体和心灵都只有一次，但你的出现好像给了我第二次。
你的离去本来应该带走些什么的，但我却觉得从未如此完整过。
你的唯一的眼神坚定得像是想要诉说，疏离得像转瞬即逝的烟火。
我不再改曲子了，也不撕掉即兴的诗。
我不再拒绝承认，你知道我要承认什么。
我不再反复无常，我觉得和你像那舞步。
我试探一步，你就要后退一步。
我时常去抚摸好多年前留下记号的窗户，像去触碰远古时代理想国的爱情。
燃烧的回忆，雨滴落在身上也会瞬间蒸发，你的温暖穿越了时间。
它笼罩着我，尽管只有我自己知道。
爱像一阵风。
这风吹过我的耳畔我听出那是爱。
所以它必须经过我的身边，否则它将被视作空无一物。
3.
可是谁猜得出那个记号，那个短暂得如清晨的露水一样的记号。
即使它能反射出钻石一样的光泽，也注定不能被留下。
我怎么能猜出那个记号，它脆弱得不足以被猜出。
那个永远永远不能猜出的记号。
我从来不怀疑你曾经存在过，但我总是不相信你的迅速离开。
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我得做点什么。
你就告别了，你让童年的我死去了一点点。
4.
不要忘记痛苦。
十年二十年因为你并不长。
遇见你的那个时候就比今天早上早一点点。
只不过夜晚和清晨隔着一万光年，那是失去你的长度。
木心说一年容易。
春季最好，夏令爱男子，冬天爱少女，秋高气爽爱自己。
夏天我坐在树荫下，冬天我坐在火炉旁，想起你时忍不住地抽啜，一会儿又笑了，一会儿又哭。
我开始渴望，如果你能对我说一句话就好了。
在和所有人告别之后，在对世界已经没其他的话可说的时候，跟我说一句没有用的话，就是天堂的样子。
5.
我不想忘记痛苦，是因为不想忘记你。
我要如何怀念你，连你自己也不去证明你曾经存在过。
又是一个雨夜我站在这扇窗前，这一回那个多年以前年幼的灵魂站在雨中，像很久以前的你一样。
尽管雨滴穿透了一切砸在我的身上，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依然可以怀念你。
我呵了一口气，在窗户上写下了我的名字，我知道这其中包含着你。
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零散的湿哒哒的黄叶，地上二三残叶。
是在提醒我，你来过。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