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长极了，我们会遇到许多人，会做出许多选择，或正确的，或错误的。
(一)
“男人才是大猪蹄子！”女孩说。
女孩今年24岁了，嫁给男孩三年了。
“三年抱俩”，这天是女孩第二个孩子满月的日子。
天气很好，心情很好。
女孩的婆婆很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整张脸只看见一个血红的大嘴，那是她高兴，特意涂的口红。
女孩觉得丑极了，跟她整张脸一点都不搭，婆婆却很欢喜，女孩还没来得及把意见说出口，便被一旁的男孩挡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我妈丑，还是口红丑？”
“……”
可没这么说，你妈美，你妈美若天仙。她不美，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你？
女孩把话往嘴里走了一遍又一遍，半天也没说出口。
她想，有句话说的对，来得快的都是说话的人，最后较了真的，却是听话的人。
女孩重新勾起嘴角，没管男孩，配合着婆婆上演了好一场“母慈媳孝”的戏码，欢欢喜喜办了酒席，一天下来，女孩脸都笑僵了，亲朋好友喜糖都吃酸了。
临了，女孩才知道，唯独女孩母亲一颗糖都没吃着——被女孩婆婆“支使”了一天。
女孩替自己母亲委屈，差点和男孩吵了起来。
“各回各家，各护各妈。”
“你妈不至于吧！今天我妈吃个饭可都没吃安生！最后连自己外孙的糖都没见着一颗。”女孩有些生气。
“什么你妈我妈的，你也说了，那是她外孙女，帮帮忙怎么了？”男孩也很生气。
“……”行，你说得都对！
女孩不善言辞，默不作声便收拾好东西跟着母亲一起回家。
女孩婆婆从厨房出来，看看男孩，看看女孩，看看亲家，“你这是要走了？”
女孩笑着点点头，完全不见先前生气模样，“嗯、妈，我带小孩儿回去玩儿两天，好不容易出了月子。”
男孩在一旁目瞪口呆，女人变脸速度还真名不虚传。
回到家，女孩看着母亲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女孩也跟着一声接一声的叹气。母亲说女孩哪儿做得不对，女孩说母亲怎么就那么听那人的话，瞎忙活了一天。
“男孩也没说错，你那么凶作甚么？两口子过日子……”
“你今天干嘛那么听她的话，饿不饿？……”
争来争去，母女俩又说个不停。
女孩委屈极了:“妈，怎么我就那么坏，在哪儿都能吵个不停。”
女孩说:“妈，突然有点后悔结婚了。”
女孩说:“妈，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了，都成家了，还给你惹麻烦！”
女孩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说着，旁边睡着小孩儿，母亲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听着，手下轻拍着小孩。
“人这一辈子挺短的，你要善待自己。”
明明她想她的姑娘过得好些，最后好像还是落入了一个怪圈子里。
就像，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二)
这天，是去赶集的日子。
这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女人挺着一个半大肚子走在红黑色的土路上。
女人不显怀，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子。
她挽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她们昨儿个便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镇上置办些家里要用的东西。
“嫂子，你家还真放心你一个人去啊？”
女人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家里没人，事儿又多。”
女人才刚嫁过来一年，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委屈的。
女人父亲是村里的村长，女人母亲是从别处拐来的。
她好命遇到了女人父亲，被救了。就是，走的太远，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
女人父亲只好把她带回家里，后来她嫁给了女人父亲，便只当作是童养媳。
在她之前，女人父亲是娶过两个女子的。
可是，女人奶奶太厉害，那两个女人过不下去，就回了家。女人母亲倒是过下去了，整天不是被打便是被骂。
女人父亲想把小女儿留在家里，可女人并不愿意。
女人和奶奶关系不好，这次碰到有人给说亲，谈了不久，借着机会便嫁了过来。
嫁得这个男人，长得不高，皮肤又黑，其貌不扬，女人却是貌美如花，心灵手巧。若说男人哪一点比得过女人，那便是——念书。
男人初中毕业，女人只上了小学二年级。
后来都没有继续再读书的原因很简单：没钱。
家里姐妹多，女人能识个字儿就不错了。
女人知道，其实男人对她不算太差。她自嫁过来，他对她便是什么事都依着。只是，对上男人母亲的事儿，男人便偏心得厉害。
乡下村里的太阳，走得快极了。两人就算赶了个大早也追不及太阳，很快，日头冒出来了。
两人互相挽着，走一会儿，便歇一会儿，走一会儿，便歇一会儿。
“嫂子。坐下歇会儿吧！”
“好！谢谢你啊！”
“没事，哥不是叫我看着你点嘛！”
老话常说：女人初次怀孕，万事得小心一些。一旦毁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就在昨儿个天，女人告诉男人，今天她要去集市置办东西。男人不放心啊，只是他更脱不了身。
他这出活着实来得有些凑巧。
男人知道他妈指望不上，便托了同村杨家妹子照看，让她们俩约着一起去，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当然，更多的是照看着女人。
岂料，这才走出几步路来，就出了状况。
或许，她就不该出来。
女人揉了揉太阳穴，迎着阳光更显得脸色苍白。今天，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诶——”
突然，肚腹处一阵钝痛。女人忍不住呻吟一声。
“嫂子，要不你别去了吧？”杨家姑娘担心地揽过她的身子，“你这——”不是要生了吧？
姑娘今天见着女人，便觉得她很不对劲。
可是她没有怀过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她脸色不好，问过女人，女人笑得平淡，看不出异样。她只道是这近来天气不好，昨夜没歇好。
而且，在家听她妈算过这日子，月份不足。
现在可好了，她可怎么对得起哥的嘱托？
“妹子，你别急，我可能是要生了。”
身体下方钝痛一阵一阵的传来，女人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摸着肚子，朝一旁的小姑娘安慰地笑笑，平静地说，
“去找人吧，我等你。”
一时间，杨家姑娘倒显得更像是一个怀孕的人。
“嫂子，嫂子，我马上去。”
反应过来，姑娘连声答应。
一边说着一边朝一个方向奔去。
五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短时间找到一个能将一个孕妇背回去的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或许是孩子命不该绝，生来便是命硬。
姑娘还真找着一个。
那男人恰巧在附近，听说后便立马奔去。到那里，女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男人顾不上避嫌，背着女人便朝她家走去了。
“嫂嫂……忍着点。”
男人认识女人，女人嫁过来时，男人还去接过她。
“没事儿……”
女人趴在男人背上，一边忍着痛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她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万幸，肚子里的还真是个命大的。
强撑一股劲儿，女人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丫头。
男人不在，男人父母也不在。
在生死面前，似乎所有东西都算是小事儿。可女人心里还是难受，怎么就是个丫头？
(三）
“丫头怎么了？”
“女人看着丫头，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
“怎么了，后来呢？”
“后来，丫头长大了，丫头结婚了，丫头结婚以后一点都不开心。”
“丫头跟一个女人争着同一个男人，男人还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真惨！”
“那个女人是男人她母亲。”
“那叫孝顺，那不挺好的，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大概吧！”
中年女人摸了摸年轻女孩的头，“再后来啊，丫头后悔了，她似乎想得简单了些。”
“怎么了？那男人妈宝男？后悔啦！后悔干嘛还要嫁？”年轻女孩翻了一个白眼，“我肯定就不会的，我嫁人肯定是想好了的。”
“……”丫头当初说也是想好了的，中年女人叹了口气，“丫头婚后三年给那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开了两次刀。”
“口是心非！”年轻女孩撇撇嘴，“不还生了孩子嘛。后悔什么？孩子总不能是让人逼她生的吧？作不作！”
“不能。”中年女人说，“但她生完第二个就更后悔了。”
丫头说:“妈，怎么我就那么坏，在哪儿都能吵个不停。”那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丫头说:“妈，突然有点后悔结婚了。”我好像到现在没做好准备。
丫头说:“妈，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了，都成家了，还给你惹麻烦！”
中年女人憋红了脸，一口气儿把话说了个干净，摸了摸女孩的脸，“姑娘，你以后不能让妈再陪着你一起委屈啊！丫头结婚的时候，就是怀了孩子;也就是怀了孩子，丫头更加相信该结婚了。”
“妈！咱能不拐着弯儿说话嘛！我不打孩子，我也想好了，一定要和他结婚，他会对我好的。”年轻女孩亲了亲妈妈的脸，安慰着惶惶不安的中年女人，“然后和他一起对你好！你放心，我是不会留在家里的。”
“姑娘，妈不逼你留在家里，你现在只是喜欢，不是最喜欢，咱们换一个好不好？我家姑娘这么讨人喜欢，换一个最最喜欢你的，好不好？
“……”
不好，妈你以为拍青春偶像剧呢？还有个痴心不改的钟情男二等着我？
(四）
“诶——”
女孩醒来，发现母亲睡得正香，手下还有意识无意识地轻拍着小孩儿。
看着母亲，女孩心里一酸，差点流出泪来，水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不大会儿又收了回去，只是眼眶还有些红红的。
“我妈生得真好看！”
这是女孩新学会的一个“生存技能”。
“哭什么哭啊！”女孩告诉自己，“泪水这个东西，矫情又不值钱！”
女孩抱开小孩儿，将他放在一旁离得有些远的小床里。
她慢慢蜷缩着身子，缩进来了母亲的怀里。母亲察觉到女孩动作，伸手将女孩抱得紧紧的，女孩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笑着摸过一旁手机。
男人打了七个电话，发了十二条短信，二十几条微信。
“老婆，别生气了。回来了，好不好？”
“……”
不好！
我现在想做一个妈宝女——
小时候，我妈说了，不让我跟傻子玩;我没听，后来净跟你玩儿了。
后来，我妈说了，我那么讨人喜欢，我要找个最最喜欢我的;我也没听，找了个我喜欢的。
现在，我妈说了，要善待自己。
我不能被你说几句话就心软，然后又吵，然后又后悔，作不作！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女孩说，“我现在没什么追求，就想有个猪脑子。”——毕竟同性相斥来着。
后来，女孩还是和男孩和好了。
她说，“红颜薄命，天妒英才。怪我过分美丽，又过分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