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我观察了好久,并没有看到所谓神圣,光荣的事物。所谓牺牲,那就像芝加哥的屠宰场。只不过这里屠宰好的肉不是装进罐头,而是就地掩埋。” ——海明威
《我们的父辈》作为一部描绘二战残酷经历的影视作品,在叙事角度和叙事技巧方面都有一些创新,他并不像《拯救大兵瑞恩》那般残酷,也没有《幸福人生》的温情款款,反而是从五个德国青年,即所谓“侵略者视角”来讲述二战故事的,全片没有太多穿梭于枪林弹雨的激战场面,多的则是对人物情感及人物关系的细腻描写,正像片名一样,用一个离我们很近的“父辈”字样来带领我们体验这场人类浩劫,仿佛一位二战德国老兵坐在床边,眼含泪花,心存悔意,慢慢地把他们那一辈的战争故事诉说给孩子们听。
故事发生在1940年前后,德军势如破竹大举入侵苏联,国防体系脆弱的苏联正节节败退,这时五个年轻的德国人即将以不同的方式参与其中,Wilhelm(一名年轻的德军中尉,冷静果敢,在坚信德国必胜的同时也有一定良知,很在乎自己的弟弟Friedhelm,喜欢着Charlotte)、Friedhelm(Wilhelm的弟弟,爱好和平痛恨杀戮,善良而非懦弱,在父亲和哥哥影响下被迫奔赴前线)、Viktor(一名犹太裁缝,很早便看穿纳粹对犹太人的企图,勇敢不屈,深爱着Greta)、Greta(美丽活泼,歌声动人的女孩,她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一名女歌星,也深爱着Viktor)、Charlotte(立志为国家服务,即将成为成了一名女护士奔赴前线,美丽善良,也坚信德国必胜,喜欢着Wilhelm)从小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自此他们的命运便于这场战争紧紧交织,他们将彻底与那个自己原本熟悉的世界告别。
Friedhelm是五个人中明确被设定为厌恶战争,爱好和平的人物,他一直很喜欢兰波和荣格(德国和平主义小说家)的文学作品,而他也是五个人中被二战这台绞肉机彻底重塑的人,从初入战场的唯唯诺诺,被视为哥哥Wilhelm手下的耻辱,到最终随意杀戮,看淡生死,影片并不是着重讲述战争对一个人的重塑,而是花大量笔墨描绘人物心理的挣扎,其实Friedhelm最开始唯唯诺诺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胆小,影片中导演设置了对照,真正胆小的人是一听到炮声就大声哭喊的新兵,而Friedhelm面对战场的一切显得十分冷静,他只是想要托在队伍最后不必开枪、不必杀人而已,但是随着战争的深入,许多不得已的选择、残酷的屠杀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善良不值一提,他的善良拯救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苏军俘虏、拯救不了一个被纳粹党卫军在枪杀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拯救不了自己的哥哥,甚至在拯救不了自己的时候,他选择了妥协,他说“试着不要把自己当人”,这时他才意识到在战场上、在无尽的杀戮和生离死别中,他早已和他爱着的世界道别,爱着的人们道别,面前的世界已没有道理可言,只有接踵而至命令和不停地执行。
而片中哥哥Wilhelm却与弟弟截然相反形成对比,哥哥是大多数纳粹士兵的代表,他们最初坚信元首,坚信两年之内便可攻占莫斯科,赢得这场战争伟大的胜利,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英勇善战,但随着战事的发展,德军在西线战场的失利及美军参战等多方的打击,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开始思索这场战争的意义,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只有不断的失去,失去亲人朋友,失去肉体和灵魂,之前的胜利显得毫无意义,他们意识到他们并不是之前战役的胜利者,他们也是这场战争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是作为发动战争的侵略者却无法得到别人和世界的同情,他们需要数罪,这也是影片最后Friedhelm明明可以投降但他也要向那些十二三岁被纳粹思想洗礼的孩子们展示战争并不是胜利者的欢歌,而是所有参战及受牵连人们的悲歌,毅然选择了死在冲锋的路上,既是警示也是赎罪,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热爱和平的孩子,但他也是战争机器运转下的一颗螺丝,只能为机器的不停运转而压制原本和平的信仰。
本片真正打动我的是,对于战争中小人物及他们之间关系的描写,通过这些细节的描写来告诉大家,只要被牵扯到战争中,没有人能够幸免,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Wilhelm和Charlotte青梅竹马一直深爱着对方,但是这场战争的介入,让一向果敢Wilhelm始终无法诉说出对Charlotte的爱,反而用冷酷的方式推远Charlotte,因为Wilhelm作为一名普通士兵随时会倒在战场,他不希望恋人的牵绊去加重Charlotte的悲伤,也许这是影视作品里常出现的经典桥段,但这种爱而不得的情感却最能打动人心。Wilhelm和Charlotte两人爱而不得,而Viktor和Greta则是得而不能爱,两人战前便已经在一起了,但是随着纳粹对犹太人的政策,让他们的爱情被贴上了种族耻辱的标签,甚至Viktor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是Greta通过出卖肉体的方式讨好德国军官为Viktor拿到一张前往美国的通行证,但代价是两人从此无法相见。战争中的爱情看似伟大而浓烈,其实根本毫无意义,相行甚远、一纸空文是两对情侣的写照,也是那个纷乱年代爱情的写照,妻子的名字不再在情书或礼物中被提及,而是变成了几行遗书或者遗言的常客。除此之外亲情也会饱受战争的折磨,Wilhelm和Friedhelm的父亲是个纳粹主义者,他亲手把两个儿子送上战场,同时也为Friedhelm是个厌战的和平主义者而羞耻,他期待的是两个儿子可以战死沙场,让家族收获永恒的荣耀,但是Wilhelm和Friedhelm的母亲却是一个心疼儿子,一心为家的普通母亲形象,妻子无力反驳丈夫,只祈求上帝能带两个儿子平安归来,这样的家庭在二战中有太多太多,父亲的怂恿,母亲的痛苦,各种感情交织又矛盾是很多普通百姓现实的反映,无论你是否拿着枪你都已经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你都要感受这场世界大战带来的折磨、痛苦、迷茫和无助,前方战役的成功和失败都无法减轻这份痛苦的分量,哪怕思念再炽烈也永远无法超越生死,爱再奋不顾身也逃不脱战争的桎梏。
《我们的父辈》可以称得上是一部真正的自我审视的作品,用德国士兵Wilhelm自述的方式还原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不仅细节逼真生动,尤其在反省的广度和深度上有了难得一见的精准、有力和成熟,再一次将战争永无胜者的主题呈现在世人面前,这部作品毫不避讳地展示出纳粹和希特勒的残酷凶狠,但也把当初德国人民及德国士兵的状态展现出来,无论胜负方,战争所付出的代价永远超过其带来的价值,而且战争一定是在你愿意的时候开始,在最痛苦的时候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