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响,眼前渐渐开明起来,月色初露,一棵参天榕树歪着枝干,枝桠层层叠叠,编织成了一个弧形的保护罩,罩内一团白光,依稀可见是一只带血的凤凰,不过凤凰近乎透明 。
层层交错的枝桠牵扯出无数条白丝缠绕着凤凰。慢慢地,凤凰带血的羽毛也恢复虚幻金色,血色褪去,凤凰又化成一袭锦衣女子。
女子垂卧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月下勾勒出清冷的娇颜,可能是原气受损,脸色苍白怜人,唇角是未干的血迹,蝴蝶扇的睫毛抖动,似乎是苏醒的征兆。
玉奴轻轻唤了声"掌柜的。"
让苍老的声音制止了,一阵阴风吹过,缠绕的枝桠爆开朵朵新芽,无数条白丝亮出皎白的光芒,更卖力地为掌柜的输送生命源泉。
"老身是树中精怪,玉公子不必惊慌,我是无人形实态,你眼前这棵千年老树便是老身本相。"
苍老声音随风飘荡,在玉奴耳边若即若离。
玉奴有些担忧,问,"掌柜的还好吗"
"玉公子放宽心,渊凌大人已无大碍,不多时便会醒来。只是老身妖力不济,元神支撑不了太久,马上要归本相,在渊凌大人没醒来之前,切记不要瞎走,不然叫老身也束手无策"
"那掌柜的什么时候醒…“玉奴话落,一片寂静。
"这就走了?"
见周围无人响应,玉奴趁着月色,找着一个舒适的枝丫靠背,抱臂而眠。因为他深知,克服恐惧就是睡觉。
潭溪桥是通往潭溪镇的古桥,也是魍魉鬼魅的交易必经之路,今天鬼市将近开市,过桥的鬼怪很稀奇围着榕树下的玉奴,有的精明的鬼甚至就地摆起生意。
悉悉索索议论声不绝于耳,玉奴假装镇定地睡觉,但额间薄汗已表明他内心的恐惧。
其实榕树精缩进树里时,玉奴已经观察到周围的盛况,例如捧头颅的死刑犯,骷髅舞姬,长舌老头,湿漉漉的水鬼,四下孤魂野鬼都在打量他。
他故意装作四下无人,企图捱到掌柜的醒来。
它们只是单纯凑凑热闹,并不是村外的那群穷凶恶极的妖鬼恶灵。
玉奴并不知道,他担心受怕蜷着,默默掐着秒钟。
"那是渊凌大人么?怎么蜷在这”
有认识的狐妖惊讶捂着鼻,
"那个瘦不拉叽的穷酸小厮?!"
旁边挎篮子的鬼怪撇嘴问。
"什么呀,我说的榕老头包裹着那个"狐妖生怕同伴看不到,伸手指向团团枝丫。
"你说树下的美娇娘?"鬼怪惊呼。
“嘘!小点声,渊凌大人是美,但是她非常讨厌别人以相取人“
"怕什么,不是昏死过去了吗,听说她跟鹏程将军在五撼山打架,震得附近地动山摇,好些精怪连夜搬家。啧啧,原来是个女中豪杰,了不起,了不起!"
鬼怪咂巴咂巴嘴,感叹道。
“可不是嘛,渊凌大人可是我们这些下界小妖的骄傲,常听爷爷辈老人说,渊凌大人刚出世便封神,以一已之力平息天魔大战,维系了三界数万年的太平,你说厉不厉害。"狐妖说得眉飞色舞,眼神中尽是崇拜的星星。
“兄弟,你说的太过了,"鬼怪承认渊凌大人厉害,只是眼前模样与好友口中意气风发的传奇很难联系。
狐妖容不得别人质疑,“我说得句句属实,若不是万年前遭奸人算计,天帝昏庸无道,怎会被贬下凡,剥去一身神力。"
"没有神力,不会吧,兄弟你可知鹏程将军伤得也甚是严重。"鬼怪明显不相信,因为五撼山有不怕死的精怪早把战况当作最新情报传开了。
“是真的,我爷爷当年驻守噬神台,亲眼目睹过一切”狐妖咬耳朵轻声道。
"那渊凌大人是什么妖怪升得神?"鬼怪问。
狐妖说得更谨慎了,贴近鬼怪耳旁,如蚊子般细语,"石头,有着凤凰神迹的石头,吸收日月精华成的妖形。“说完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你可不能往外传,这是青丘一族的秘密,是我爷爷当年在录神阁的秘籍里偷看到的"
鬼怪无语,很明显把狐妖当成坑蒙拐骗的神棍。
玉奴神经紧绷,双脚已蜷得麻木,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便可收获一双双看热闹的目光。
鬼市开市,妖灵鬼怪簇拥,纷至沓来,甚至堵住了潭溪桥。尽管如此,还是前扑后继地冲来,它们神情紧张,忙不迭地奔走潭溪桥,场面一度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