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时,很多家长有过这样的困惑:有的人学得轻松,课后极少补习,而成绩优良;有的人矻矻终日,尝遍各种“提高班”却收效甚微。其实,这天壤之别间自然有孩子禀赋、基础和方法的因素,但常常被忽视的是,教师的引领作用,有时候比想象中更为重要。
譬如,日前观摩一节复习课,教师一不出题,二不列纲,却是请学生畅谈自己眼中的“旅游季节”。虽然不知意图何在,但学生兴致挺高,就七嘴八舌地从生活经验说起:三月春暖而赏花,六月梅雨而观“海”(戏称城市内涝),九月气爽而登高,十二月冰寒而看北国。老师听罢,随继引导:在上述旅行中,天气常有何变化?请自述。学生发言时,他像个醉心的“倾听者”,既不提醒,也不纠正,只是将重要的观念及大家矛盾之处在黑板示出,然后又招募“志愿者”来“揭榜”。直到所有人都解答完毕,这才对答案进行删改和扼要讲解,前后虽不过五分钟,教室里却凝神静气,大家都想从这针针见血、字字珠玑的短评中弥补各自的所缺。等到末了,这位老师徐徐说:“我所要复习的,其实都是大家自己教自己的,不信?你们可以看——”却见黑板上,所有修改后的文字已然串联成一张大网,而整个知识早已涵盖其中了。
从该老师的课堂中,我们发现他其实是深谙于学生的认知规律的,在课堂上主动“示弱”,处处借学生之“口”而行教学之“实”。其重“引导”而轻“授受”,重“思辨”而轻“识记”,重“生活经验”而轻“抽象理论”,是新课改理念下的典型代表。
但在这里,最值得人回味的是,这也是一堂几乎踏雪无痕式的教学。有哲学家认为,教育的最高境界是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受到教化和成长,就如杜威所说的“教育即生活”那样,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效果才是最佳的。回顾课堂,当老师摆脱了文本的羁绊,从生活、经历、情感的“人本主义”出发,如汩汩泉水一般引导着学生达成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成长,才是一个教师从“经师”向“人师”过渡的象征,也可以说是对教育本源的一种回归。
这种回归之所以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不在于知识授受水平的高低,也不受某些教学模式、技法的影响,而是源于其“从做中学”的理念。将书本读活,并从生活的细节和情感的共鸣中寻找契合点,唯有这样,所谓的“知识”才有了根基和血脉,才是一泓取之不尽的活水,具有前后开合,左右逢源的可塑性和延展性。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优秀的老师,也应是具有大视野和大胸怀的,倘若锱铢计较的就点论点,以事论事,培养出的最多只能叫技工、术士。
另一方面,这样的思考又实在是太少了。网上流传着一堂《卖火柴的小女儿》的中美对比课,美国老师引导儿童从中一步步读出做人“要守时”“要交朋友”“要有主见”“要爱自己”;而中国老师则是问学生“有多少自然段”“段落大意是什么”“中心思想(句)是什么”,然后在课文的朗读声或对“后妈”的一致谴责中结束教学。
很明显,后者道德说教式的教育其实每天都在我们身边换着不同的“马甲”表演着,我们的学科精神和学生的思维、感知、体悟断开了最后一条赖以维系的纽带,从而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久而久之,学习便成了一种超脱个人经验之外的强加和沉荷。“课上”和“课下”被人为的生生割裂,学生也被抽象成一个个符号,并在统一的“尺度”下,分成“优良中差”——至于这种评价和学习方式是否适应学生发展的要求,则常常成了忽略的对象;由此,一个人的生命本真,不是被扭曲就是遭掩盖,他们的创造力、想象力、协作精神和开拓精神无法得到应有的发展。如此宰制之下,又怎能不引出如“钱学森之问”的慨叹来呢?
所以,在面对孩子身心发展的巨大差异面前,我们第一个需要反思的就是:是不是那种深硬而机械的模式化教育的“痕迹”早早地扼杀了学生对课堂、对文本、对学习的兴趣和能力?甚至我们引以为豪的升学率、达线率、本科率是不是用无数心血的煎熬和生命潜能的折损换来的?
每朵花在绽放时都有生命拔节的声音,辛勤的园丁们啊,不如让我们掩埋掉功利的浮光,摘除下伪装的矫饰,皈依到自然、纯真、人本的教育之门下,将教育的精神寄寓在生命的点滴之中吧。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泰戈尔说的,或许正是“钱学森之问”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