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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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风一直在吹,花絮在夜晚的路灯下,更像纷飞的雪,这让篱,突然想到了许多年前看过的一部政治小说,土耳其作家帕慕克的《雪》。充满一种凝重的色彩,之所以说是凝重,最能表达篱现在的心情。

篱,习惯了一个人走在路灯下,那种没有欣喜,甚至没有希望的前行,让他觉得麻木而恍惚,看着昏暗的路,有时会觉得不知何往?

篱经常独自一人街角买醉,一个人孤零零的存在着,静默的身影,会让你觉得他可有可无,身后不远处的路边是一位穿着非主流的女人,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蹲在路边吐起来…一个剃着奔头,手臂纹身的男人,更是口吐粗话,面目狰狞。偶尔,有几对情侣从篱身后掠过,通常是这个城市的风景,喧嚣,空寂,窒息的空气中,弥散着那些熟悉的酒吧鸡尾酒调酒味。

这就是篱一直想逃离的地方,他来到这座北方城市,就认识了一位舞蹈老师,偶尔的相遇,尤其这个女孩的笑容,让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这种笑剥去了虚伪的掩饰,天然翡翠般的通透明亮,篱经常被这种笑吸引,一个人坐在十八楼的阳台上,对着灯火酒绿的夜景幻想着……

篱:你能和我一起去旅行吗?

霓:可以啊!我想去看鸟,我记得一个公园里特别多鸟……

篱,听着这一切,似乎已经启程,有时会突然有种冲动,此刻,他一直都在听着老板娘拒绝的声音,强忍着疲惫,困顿,地铁,公交,步行……

这个梦,时常萦绕在篱的心中,他无数次意淫,意淫他和霓,一起漫步在一个叫做十渡的地方。他牵着霓的手,坐在瑜伽毯上静静地,看她在花丛中轻舞飞扬……

(二)

篱,曾是一名自视清高的影视策划人,他和一群八零后,创造了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商业奇谈”,堪称第一批敢拿微电影做噱头的影视人。随后的几年间,篱一直都是这个团队的核心人员,事业可谓风生水起,尽管,他只是半路出家的外联制片,媒体销售的经验,足够他混迹于那个当时来说很时尚的圈子。

2015年秋,篱的公司倒闭了,随后,篱最深爱的女人也离他而去,这对篱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也将他内心最后一丝寄托,灰飞烟灭,或许这一切都只是篱的一厢情愿,但他沉迷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缠绵悱恻,不肯醒来……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篱从一个熟悉的城市,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从一段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爱情,恍恍惚惚的跌入一段灰色的人生。远离亲人,远离熟悉的家,独自闯荡世界,这是曾经的篱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今,他却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人躲在空荡的房间里,看着一张张过去的照片,情不自禁的潸然泪流。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和自己命运相惜的人,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这座城市唯一一个命运多舛的男人。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孤独的男人,一边喝着勇闯天涯,一边海阔天空的聊着……震,似乎更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听着震似乎看淡一切的陈述,看着他说话时夸张的表情,这让篱,想起一个人,一个过去总在他生命里扮演着救世主的生意伙伴。这一点,篱并不接受,且心口不一,因为,没有人可以体味到当时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更没有资格去风轻云淡的只是站在一边想当然的评头论足。篱,并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因为他们家庭健全,看似圆满,无关痛痒,且难以走心……

篱背井离乡,时常想到钱钟书笔下,寄人篱下的方鸿渐,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座城市,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并不需要刻意的刻画,现实中的活版。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早已被车流和人流挤压的无处安放,肮脏不堪!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想逃离,认识霓之后,他的这种愿望更加强烈,于是,他们一起计划行程,商讨去哪儿?

篱,不止一次的听说过一个叫“十渡”的地方,距离市区应该两个小时的路程,属于房山区管辖。篱的心是向往自由的,对这种现实中戴着面具,思想被枷锁的环境,早已深恶痛绝。他之所以还依然保持着激情,全部是因为责任和曾经的一份承诺。

篱的故事,一直都在继续……有一天,他停下来,不是因为爱情,一定是由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三)

寒冷一直驱散不尽,就像淤积在篱心头的伤,剥开了全是干瘪的化不开的记忆……

驱车一千里,这是被放逐的荒原,尽管这里是人生的大舞台,许多人梦想的天朝,这里不缺乏时尚感,不缺乏流行趋势,不缺乏都市的喧嚣…这里对于一个早已疲于奔命的人而言,对于一个失去一切梦想的人而言,对一个灵魂早已被吹散的人而言,就是一片漆黑的荒原……

篱,放下包裹的那一个,想哭……~想嚎啕大哭!凌乱的床铺上,还散乱的堆放着去年走时,留下的破旧的被褥,和一双让人厌烦的拖鞋,此刻,篱似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安慰,唯一能使他感到慰藉的就是这里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他们积极乐观,善良,可爱,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藏在篱心中的痛苦,只有与他一同前来的丁力看出了篱,透露在眼神里的不易察觉的忧伤。篱,被告知要换房间,那么之前的东西,全部要搬到一个新的住处,据说,新的住处是女生的寝室,通惠园的十八楼,这样的临时调换完全是为了合理分配。一想到去年冬季的一场斗殴,篱还感到浑身充血的不痛快,尽管,受伤的是自己的同事,他依然觉得怒火中烧,事情终究惊动了附近的警察,处理结果,显然都是敷衍了事,医药费最终是双方私了,各退了一步,此事就此了结。

扰民问题,就是这次搬迁的主要原因。十八层,一定是个看夜景的好楼层,大家自我调侃了一番。

篱,身在人群中,却感到极度的空虚和孤独,他这一生放荡不羁,却为爱痴狂,一蹶不振,失去虹,让他感到前路茫茫,一下子没有了方向。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他感到一阵惶恐,似乎没有目的的一直往前……城市中的霓虹,犹如一抹抹的色块,色彩斑斓,模糊不清。

时常萦绕在心头的一个疑问,被堆积的越来越庞大,他无从解析,只能任由它申张……霓,出现的时候,带着神秘的面纱。在篱的灵魂深处,像突如其来的一片云霭,篱,忙碌的身影,一直延伸到整个地铁线所能覆盖的区域。一路走来,他似乎与霓越来越近,似乎她就是一道风景,可以使篱内心深处得到安宁和休憩。

篱,一直在微信里和霓相互鼓励着……

(四)

篱,与生俱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这是一个多愁的季节,北方的雨,尤为的金贵,除了漫天飞舞的絮,甚至看不到一丝阴霾,且不说春雨贵如油,连空气中都在蒸发皮肤上的水份。篱,在江南时,会感伤一个多雨的城市,于是,雨时常使他内心的悒郁,以至于他的文字里都渗透着潮湿的心事。此刻,他犹豫的眼神正凝望着十八层黑夜中的灯火,那些时而明亮,时而黯淡的灯火,在黑夜里,显得孤独寂寞,尤其说是夜的寂寞,不如说是篱的心填满寂寞,即便是霓的一条微信,也没有能使他走出寂寞,只是数着头顶上每隔半刻钟飞过的客机,一直到深夜无眠……

篱,很敏感一个字眼:北漂。是啊!摇着荧光棒,听汪峰演唱会的《北京,北京》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而今,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北漂了呢?他,一度不屑的说,以为去了一趟北京,睡了几天地下室,丫的!就牛逼歪歪的自称“北漂”了!简直了!是啊!对于篱的经历而言,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十年前在锡城所遭遇的尴尬人生,远比想象的更戏剧性。此刻,他极为反感那些带有讽刺的口吻,或许,他更愿意别人叫他:新来的。他极为希望自己能真正融入一个团队,他现在更希望看到的自己的改变,即使他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大叔级的年龄了。

《追风筝的人》上说,人不能真正的忘记过去,而篱疯狂的工作,不是为了忘记,而是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起伤感,悲戚,愁躇……

距离他和霓相见的日子,还有36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他常将一路的风景,分享给霓,但他分享后又觉得后悔,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分享给霓?难道只是因为内心的一份原始对于美好事物的期许?他有时会立刻删除掉,他匆忙的身影总是显得孤独而黯然,即便是和兄弟们一起走在路上,谈笑风生,那种说不出口的忧伤也从未停止侵扰他脆弱的灵魂。

有一天,霓突然提及一本书,本草纲目,据说药理与饮食和性理同源,因此,学习一定的药理知识,可以有助于提高自己的健康饮食和生活品质。篱,于是就在当当网上购了一本《本草纲目大全》,想在见面的那一天,当面送给霓。

然而,时间却消磨的如晨露过叶,相遇总是那么不经意,就在你毫无准备,顷刻间到来。霓,修长的身姿以及修长的发丝,同样显得轻盈飘逸,当然在她拿起菜谱点菜,全神贯注的眼神以及修长的手指,同样显得端庄优雅。这让篱不禁想起她的职业,和那个站在海边气定神闲,双手插在裤腰口袋里的头像,对!那是霓的微信头像。今天在现实中的第一次相遇,似乎预示着某种天意,篱的思绪一直在飘飞……那应该是一个朋友半个月前的神谕。

车门关闭,霓,下了地铁,匆匆消隐于人流。篱,静默的望着,像是失去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得到过,又失去了什么呢?

(五)

所有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忘记呢?回忆起来,过去的三年,篱心中充满感恩和美好,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理由,那么,只剩下遗憾了。

篱,不想忘记,甚至还写了一本书《梅渚河岸》来纪念这三年的美好时光。过去的三年,他投入的情感远不输于这世间流传最美的爱情故事,你可以说他执着,情圣,一个为爱痴狂的人,他的爱是那么的炽热,坦露无余,但他从未后悔,如果爱的真谛是付出,那么,他做到了,并且实践的毫无保留。即便是诗人旦丁也不应该让他受到炼狱之苦吧?然而,2016的春节,他还是大病了一场,期间,有三位朋友曾给他打电话,安慰他想开点,是啊,篱,对于爱情的执着,终究是伤了自己。

一份爱,得之不易,即便草木,孰能无情。他痛的不是失去一个爱的对象,他痛的是自己并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他痛的是对方想要的,实质与自己竟然具有如此的天壤之别,三年里,不懈的努力,竟然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其实,这一切的根源在于,篱太执着,爱错了对象,尤其在一个不值得等待的爱情里追生梦死,不如好好的把握现在和未来,就像Z君在送别他来京时,所说,你的爱,她不配。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插心扉。三年之爱,恍如隔世,再无交集。

篱的世界,从未离开过爱。他觉得爱就是水,他就是一条鱼,鱼儿如何能离开水呢?他喜欢佚名的《上邪》如疾风骤雨般猛烈的挚爱;也喜欢《梁祝》里至死不渝的浪漫,不论是《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和柳梦梅,还是《西厢记》里的张珙和崔莺莺,篱都觉得凄美而浪漫,充满着人性的光辉。他的书柜里一直存有郁达夫与王映霞的故事,他和前女友不止一次的提到过陆游和他的妻子唐婉,他们的爱情最后的结局可谓一波三折,封建礼教的牺牲品。电影《铁达尼号》露丝和杰克最后的对白曾让篱泪如雨下……

这就是他,一生为爱。他在等待一个人,这个人不一定有班昭的才华,武则天的霸气,貂蝉的美貌,杨玉环的华贵,王昭君的气度,西施的浪漫,陈圆圆的执着,董小宛的悲情,柳如是的清雅,戚夫人的刻骨铭心……她其实并不一定那么优秀,但她一定懂篱,懂他的多愁善感,懂他的丰满的思绪,精神世界,愿意成为他精神世界里的一盏明灯,成为他爱的圣殿。

篱,此刻坐在偌大的房子里,眼前是刚收到的一份快递,那是几天前他为霓,选的一本精装版《本草纲目全集》。他,想了想没有拆开,决定亲自给她送去。

(五)

篱,歇斯底里的在顷刻间删除了几乎所有有关霓的信息,电话拉进黑名单,取消了微信好友,QQ好友,以及删除了所有手机相册里的照片。

篱,本无意要这样做,只因霓的一句话,这句话掐断了篱所有的幻想,也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这个看起来很无情的举动。篱,失望至极,没想到一个月的失联,竟然使他与她终成陌路,更没想到那个晚上的拥抱,成为最后的拥抱。猜的出故事的开始,猜不出故事的结局,篱此刻站在地铁口的人潮中,手机来回的翻阅着,竟然失落的想哭,因为那是他曾经多么珍视的图片,现在已经找不出一张,已经彻底的消失在手机里了。

失去,人不一直都在失去吗?曾经拥有的越多,最后失去的就越多,拥有的时候,幸福,也会平淡,也会珍视,失去了,何尝不难过,悲戚呢?但更多还是无助的迷惘。篱,做不到无视和麻木不仁,也无法那么再次伤害自己,他的心千苍百孔,就像子弹打过的墙壁,全是子弹留下的窟窿一般。强忍着内心最后一滴多情的泪水,他把自己淹没在红尘中……

《情侣手记》原本是他在国家图书馆借的,准备用来练习如何与异性相处的书,然而此刻,似乎成了一个多余,他回到宿舍把书扔在了上铺的床板上。尽管他发现了霓的微信请求,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不去理会。篱,知道,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挽回的可能。霓在感觉与在一起之间,选择了在一起,而篱却在继续追求与不再联系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篱的追求嘎然而止,这究竟是心理的常态,还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扭曲,他不想去多想,他明白未来的路一定是创造财富是自己最需要做的。

当你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了,也不在乎多撒一把盐,或者再多补一刀。篱的故事是该告一段落了,可是他曾经以为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却未曾预料这么快就写到了结尾。

(六)番外篇

五月份的第八天,是母亲节,离开家这么久,母亲偶尔打来电话,问的最多的还是吃的习不习惯?天气怎么样?注意身体。常伴母亲身边,觉得她唠叨不停,离开她就了,又时常想念她的唠叨。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句话包含着母亲对儿子深深的爱,只有母亲才难做到天底下真正的无私。篱,感谢母亲,在他心里,母亲的很多记忆都是温暖的,母亲做的鲫鱼汤,南瓜稀饭,蒸饺,很多家常菜,都特别的怀念。每次,见他。母亲总是给他做一桌子的好菜,看着篱,狼吞虎咽的吃,母亲总是满脸慈爱的一边笑着,一边说,慢慢吃,多吃点。母亲的针线活也很棒,篱穿袜子很费,有时候经常不剪指甲,袜子时常会戳几个窟窿,母亲看到了总会一针针的补好,不愿意丢掉。母亲的节俭也让篱记忆深刻,似乎一年四季,母亲换洗的衣物就那几件,她身上没有超过两百块钱的衣服。篱记得去年冬天,硬是要带母亲去商场买一件衣服,可母亲死活都没有同意,最后还是给篱自己买了一件外套。母亲在家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洁有序。母亲的这个习惯,在篱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论在外奔波劳累,篱,对生活品质都要求很高,当然对干净整洁也是很用心,母亲常说,一个家再穷,只要收拾的干净整洁就是好,一个人不论有没有能力,只要衣着整洁就好。母亲的爱总是给予篱很大的鼓励,即便是篱因为感情问题,而终日内心痛苦,母亲也是给予了无尽的包容和爱抚。

母亲节,这个节日,其实就是感恩母亲,篱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父母,篱计划近期回去看看母亲,出门在外这么久,篱始终都没有忘记母亲的怀抱,忘记家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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