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都是有正面就有反面,在某个阶段,我们需要处理我们“自以为是”的部分,可是到了某个阶段,我们需要处理的又是人的“自以为非”。
“自以为非”指的是我们的罪恶感。就是你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情事实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你会觉得自己不应该。
当我们说我们要摆脱自己的“自以为是”时,大家都会有一种道德上的认同,是的,我们不要太固执,不要太怎样。可是当我们说,人要摆脱自己的自以为非的时候,人会有道德上面的恐慌,会觉得如果这样子的话,人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吗?变成野兽一样?会有这种道德上的恐慌。
事实上,“自以为是”固然是害人,可是“自以为非”也是很害人的东西。很多时候,人在自己的罪恶感之中,他整个生命力被闷住,活在极端郁闷、低沉的状态。
有一本张老师出版社出版的书,叫做《邪恶心理学》。里面讲到,人真正的邪恶是在于“我没有这个意思”的这件事情里面。以我们中国人的社会来讲,最常发生在父母对小孩的态度上。就是父母在管教小孩的时候,父母觉得自己是理直气壮的,我就是爱你啊,我就是为你好啊。当这样的时候,其实人类是处在最残虐,也是最麻木不仁的状态。
承认事实是不怎么讲爱这个字的,因为太多人认为自己是在爱人,可结果是他对别人做了非常残酷的事情。我们以为要为他人着想,可是却没想过,我们的头脑到底能不能为别人着想?如果你的头脑本身就是一个有点毛病的头脑,那为人着想,就是硬要把你的病毒灌到别人的头脑里面去,这是蛮恐怖的。
我们在做承认事实练习的时候,最好不要去做所谓的好人好事。当你不去做好人好事的时候,很多人会面临道德危机,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或怎样。其实在这个阶段,自私一点也不错的,少害几个人。我们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倒了多少垃圾在别人里面,可能都自觉不到。
如果你用辩论的头脑面对你的上司,他在跟你沟通的时候,表面上你不会公然顶嘴,但你内在的世界还是在坚持己见,用关起来的心在面对对方。但是,一个人的内心的那种不想接受的气氛,就算你不讲,对方也是读取得到的。对方会觉得,不管我怎么讲,你还是你,你还是不会听到我内心的渴望。所以他在跟你沟通的时候,虽然他是你的上司,他可以叫你去做一些事。但是,那整个沟通的过程,对方是有一份很挫败,很不舒服的感受的。
这样状态在我们日常生活里面是很常见的,在任何时候面对一个我们不是很喜欢、不是很认同的人,他讲什么东西,我们心里也会觉得放狗屁。但是这种时候,老实说,如果我们真的有这种感觉,那还不如不要跟这个人见面讲话比较厚道一点。要不然在他面前那样子很虚情假意地做假沟通,以能量的消耗来讲,是很不划算的。你不喜欢,你可以不要见。
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有些人我们实在避不开的时候,我们需要对对方有一个同情的理解。当你能有一个同情的理解,对方丢出他的意见给你的时候,他就不会感觉到那个能量的阻抗,那个能量的阻抗是很微妙的一件事。
人跟人的互动,除了肉体的行为、金钱的往来之外,一定还有能量上的互动。你就算是表面装得再友善,如果你的心对那个人是有敌意的,其实到最后,对方一定会隐隐约约或者是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件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受害者存在,我们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我们遭遇到的一些不愉快、不高兴的事情,我们是有责任的。
以一个人的头脑来讲,尤其是一个辩论的头脑来讲,推卸责任是最轻松的,因为都是别人的错,这个想法多么让人舒爽啊?我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这个想法太让人舒爽了。在一个受害者文化非常强烈的地方,大家会很喜欢享受这个舒爽,只要证明对方是坏人,头脑就可以享受到这个舒爽。可是这样的一种舒爽,是要付出一个很惨痛的代价的。什么样的代价呢?就是,当你觉得自己没有责任的同时,你也会觉得自己是没有力量的,“这件事情都是他的错,我是无能为力的。”那个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就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力量越大,责任就越大,反过来讲,责任越大,力量就越大。你面对的事情,你觉得自己是完全没有责任的,你就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力量。但是,如果你觉得在这个不愉快的关系里面,你跟工作的不愉快的关系,跟家人不愉快的关系,跟朋友不愉快的关系,如果我们去找出自己有责任的那一部分,我们就能感受到自身的力量。
他不用改,但是我可以改。责任,好的一面就是它可以带给我们有力量的感觉。而这种有力量的感觉,是一个非常接近健康的心理状态。当一个人感觉到自己是有力量的,能够好好地改变属于自己的人生的时候,这个人发得出的力道是最高的,他有办法改善的事情也是最多的。
因此,要消灭辩论的头脑,听起来像是很消极的作为,但是在积极的一面,一个人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价值跟力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感觉。就是一个人要能够感受到自己在人生里面所扮演的角色的重量,自己存在的重量,知道自己扭曲自己的人生的错误在哪里,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