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像洒上了几点墨水,沾上相思泪,然后慢慢地淡了开来,弥漫在整个天空。
一对夫妻走在繁华的大街,街上人如车马。丈夫一手扶着已有四五个月身孕的妻子,一手挡住来往的人群。
“小心点,人这么多,你说你非要来干什么?有什么东西我来买不就行了吗?”丈夫皱了皱眉头,看着本就身体不好的妻子,生怕出了任何意外。
“好啦!你一个大老爷们,知道买什么?现在我还能来,就把宝宝以后要用的都买好。”妻子挑逗眉头,吐了吐舌头。
见妻子撒娇,丈夫轻轻地揉了揉妻子的长发,便不再多说。
提着几个袋子,两人穿过几条大街,绕过人群,一条偏僻的小巷出现在眼前,一直通往曲径深幽处。似乎只剩悠长的古琴弹着古老而又深沉的曲子,在不起眼处,告示年华垂暮的老人的存在。
丈夫扶着妻子,正欲转身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妻子却执意想要进去看看。
看着阴沉的天,像快沉不住气的脸。丈夫有些不耐烦,却依旧耐着性子走了进去。
“老者弹的可是《相思曲》?为何突然停止?”在老者中断曲子时,妻子微笑着问。
“记得当处低低唱,浅浅斟,一曲值千金……”
“如今撇我古墙阴,秋风衰草白云深,流水高山何处寻。”妻子随同老人道出,却在不经意间抹去双眸里含着的泪花
“夫人怀有身孕,不该听此凄凉曲。”老人看了看这对夫妻,又低下头摆弄桌上的玩意儿。
丈夫听了并未多心,却见妻子拿起一块紫色砚台,几条黄色的斑纹如绸带绕在中间,周围还刻了些竹子,显得淡雅而唯美。妻子仔细看了看问道:“不知这块砚台怎么卖?”
“既然相见,便是有缘,便宜卖给你了。”老人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
丈夫拉了拉妻子的衣角,希望妻子不要乱花钱,早点离开。妻子却爽快地把钱交给了老人,回过头,摆了摆丈夫的手臂,调皮的说:“这块砚台,我看着很喜欢。你最好了,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丈夫板着脸,心里已经有些生气,却只是微微埋怨:“家里还有块砚台,下次不要乱花钱了。”
“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了,我保证。”
看着妻子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丈夫好气又好笑。
过了几天,丈夫又开始在工地里忙忙碌碌,四处奔波。妻子突然提出要求,说想回娘家养胎,方便照顾。丈夫想了想便答应了。
但因为上面的要求提前开工,而他作为设计师,自然更加忙碌。期间几个月只去看过妻子几次,连家都没有回去过。
直到秋季,漫天的雨,像对妻子的思绪,压抑不住的乌云,纷纷而至。
丈夫完成了设计后,满怀心喜。已经许久未去看妻子,算起来,妻子也快要生了。
他立刻离开工地,连夜打车赶去看望妻子。一路上电闪雷鸣,他也顾不及。未到岳母家,却见一条条白色稠布,在风雨中独自飘舞,在漆黑的夜里,如一个个幽灵。在寂寞雨里,像是在挽别,又像是挽留。
他慌乱的推开还未来得及上锁的院门,一盏盏白色的灯笼如他那煞白的脸,恐怖狰狞,几只乌鸦盘旋他的上空。手中的雨伞,无声息的滑落,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然后一点一滴的从眼角落下。他的步伐变得缓慢而又沉重,在靠近大门的那一刻,他终于承受不住这沉重的脚步,“砰”的一声,他跪倒在门前。
“你终于来了,终于来看她最后一眼了。这是你们的孩子,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孩子。为了让你不分心,她却至死都不肯告诉你。”从房门走出来的岳母,一边抱着刚出生的小孩,一边叹息。
他,还是沉默着,沉默着回忆和她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她的笑脸还浮现在天边,对他讲述孩子在她肚子中调皮的事。
风和雨渐渐逝去,黎明掀开了记忆的帷幕。他选了一块有流水声的地方,在悲痛中亲手将她安葬。
几天后,他整理完妻子的遗物。独自坐在书桌旁,正想写毛笔字,却瞥见之前买的砚台,听妻子说这是易水古砚。在他拿起来时,见一封信被压在下面。他打开一看,是妻子留给他的话。
亲爱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我的肉体已离你而去。而我的灵魂,正在对你朗读。知道你喜欢写毛笔字,在遇到事情可以让自己心静下来。但每次,你总因研墨而花费大量时间,而写出来效果也不好。朋友曾推荐我,但我知道因为自己身体一直不好,你工作才更加卖力,所以你一定不会舍得。也不必再为我难过了,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知道你喜欢孩子,能为你好好的生下他,真的、真的很开心。以后,如果想我了,就看看我们的孩子,教他写毛笔字。答应我,可不准伤心了。嘻嘻!
——你亲爱的妻子
看完这封信,他想起那日妻子念的《相思曲》,随后用这易水古砚研墨,泪水落在墨中。他提笔写到:易水易相思,一相离,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