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好久了,也追了一路了。他很快从车上跳了下来,慢慢向后面的丛林走去。他手里的血红色提包在深夜里犹显诡魅。
他掏出包里的无头针管,在军用鞋的边缘卡槽里抠出一根比医用针头粗得多的针头,用力地插在针管上。他哆哆嗦嗦地摸出一瓶药水,喂饱了针管。他晃了晃针管,在黑夜里笑得慈祥。
“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车爆胎了,我们下去找人。”路希摇摇晃晃地走下车,抖了抖脑袋,使劲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她的银色高跟鞋在酒吧里为她赢得了无限风光,别致露骨的黑色短裙更是扰乱了一众男人的心神。
程野打开车门,捂住嘴巴跑了出去。“喂,你别跑远,快和我去找人!”程野趴在丛林的一边,胃里翻山倒海,她开始不断地呕吐,酒精的刺激使她疲惫不堪,她歪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痛苦席卷而来。她甚至忘记了上一秒的觥筹交错、灯光闪烁,她只想在下一秒昏昏沉沉地睡去,永远不要醒来。事实上,这个愿望最终已经实现了。
一切都结束了。
路希焦躁不安地跺着脚,嘴里嘀嘀咕咕地咒骂着,再不回来死在外面好了。即使是在初夏,荒郊野岭的深夜也充满寒意。路希抱紧双臂,四处张望着,依旧没有看到程野,她只好重新坐回车里,学校离这里好远,深夜里谁会来救她们啊。路希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绝望包裹着她,让她啜泣地上气不接下气。
“女士,需要帮助吗?”阴沉的男声划破夜的寂静,他轻轻敲着车窗。
路希转过头来,惊喜得摇下车窗,他微笑着看着她,“你好,我是来救你的,只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路希撅着嘴,是啊我就不该来这里!“下车吧,我帮你修理修理。”路希跳下车,等待她的却是麻绳的捆绑。他用尽全身气力把针头插入她的胳膊,他又笑了,笑得恣意狂扬,笑得心痛不已。
“多好的年纪啊,我女儿要是活着,肯定比你们还漂亮。”
他慢吞吞地推着针管中的液体,颇为玩味地看着路希的表情,那种惊恐,那种绝望,那种不敢置信,好极了!若不是还在推着针管,他简直就想拍起手来。黑夜的时间似乎更为粘稠,一针管的杜冷丁注射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一滴液体也和路希的血液融为一体,他才恋恋不舍地咂咂嘴,遗憾地拔出针头。路希头痛至极,像是无数马蜂在脑子里游荡。“没意思,没玩够。”他撇着嘴摇了摇头,晃了晃一滴不剩的针管,无辜地看着路希。“我们来点刺激的。”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路希,可是在路希眼里,他眼里的光像是罪恶的火苗,随时可以吞噬她,最后一滴不剩。
“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大,真是不好看。”他在包里又翻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捆黑色粗线和一枚粗针。
“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路希被捆住了手脚,只能在地上蠕动着,扭曲着。他拉着她的脚,一把拽了过来,有些嗔怪,有些溺爱,“你要配合我啊,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他用双腿圈住她的腰,使她动弹不得。“以前啊,我女儿最喜欢做刺绣了,我还经常为她穿针,她呀,把自己做的包啊香囊啊,送给朋友,可人家还不稀罕,扔在垃圾桶里,你说这些人坏不坏啊?嗯?”
他一边说一边穿针,手法颇有些熟练。
他俯下身子,摆正路希,慢慢把针靠近她的嘴唇。路希浑身打颤,她拼命摇晃着身体,可她渐渐眩晕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床,也没了力气,重重地倒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我打的针起效果了。那么,现在开始工作吧!”
他很用心地俯下身子,再次慢慢地将针靠近她的嘴唇,针头戳进了她的下唇,她一动没动,他又用力地透过她的上唇,她还是没有反应。他专注地缝完了她的嘴唇,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粗线的黑冷与嘴唇的红艳相得益彰,真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啊,他忍不住地感慨着,也忍不住地战栗着。
一切都结束了。
“我走了,祝你好运。”他舒了口气,扔掉了那个红得有些喜庆的提包。都结束了,女儿你放心吧。他再次想起那个饱受折磨的女儿。
在一家酒吧的监控里,他亲眼看到自己向来朴素干净的女儿,被两个身着暴露,笑容妖冶的女孩推向了吧台。她们逼着自己的女儿喝酒,往她身上泼水。女儿被灌醉,趴在酒杯旁像滩烂泥。那个恶毒的女孩,给女儿注射了杜冷丁。从此,女儿离不开杜冷丁了,她日夜煎熬、痛不欲生。他永远记得,那天午后,女儿说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却在他转身的一瞬跳了下去。他没能及时拉住她,他只能看到楼下女儿的身体开成了牡丹。
他去了她的学校,教室里满满当当的人唯独少了自己的女儿。他一排排地看过去,想捉一捉女儿的影子。
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悲怆快要使他窒息。模模糊糊地像是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的女儿。他转过身,那两个女孩正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这香囊真是小家子气,留着干嘛?”一个女孩嗤笑着,另一个也不甘示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就是,多晦气。
多刺耳的笑声啊,他等她们走过去,慢慢拾起那个晦气的香囊,那个饱含女儿心血的香囊。他轻轻地摩挲着,像是抚着女儿的脸。他突然一惊,那两张脸似乎有些熟悉。
是路希和程野扔了女儿的香囊,是她们逼着女儿喝酒,是她们害死了他的女儿。
一切都结束了。
几天后,人们在荒野发现了三具尸体。奇怪的是,那个死去的男人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