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黑暗中醒来,周围一片漆黑。
地板在晃动,一个石子砸到我的嘴上,又落到我的肚子上,最后跟我一起翻滚到墙边。
我紧贴在可以依靠的墙壁上,双手护在胸前。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绒毛在蠕动,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移动,我使劲的眨巴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一股莫名的惊恐迅速漫遍全身,形成一层激起汗毛直立的鸡皮疙瘩,毛骨悚然的阴冷感让我顿感手脚发凉,身体随着呼吸的吞吐在枯萎,生命在一点点的被抽离。
我觉得我现在一定在哈气,像在冰窖里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是死亡来临的倒计时,我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地板再次晃动,我连忙双手撑地,双肘靠墙,身体尽量绷直,用脚尖去触碰对面,可这地板都快翻成90°了,我仍然没能用脚尖碰到什么,身体也像翻斗车一样被倒了下去。
经过一阵在漫长的天旋地转,我的后脑勺重重的砸在地上,等眼前的星星散尽,我看到天花板上,我躺在地上,脸正对着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洞,像是一根无限长的烟囱。
我揉着脑袋坐起来,周围暖和了许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且温暖的红色,就像在暴风雪中寻找到了壁炉的感觉。
我突然发现,我的眼睛终于见到光了。
我激动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光灰蒙蒙的,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
我扶着墙站起来,眯着眼睛观察着四周,这里好像一个陈旧的育婴室,到处都是粉红色的,墙壁的贴纸皱巴巴的,地板像是发霉了一样,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
我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可能只是想跟小说里那些落难的主角一样,找到一处机关,打开一扇暗门,离开这个甜腻腻的鬼地方。
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虽然感觉还是有些冷,但是,嘴角、嘴唇上都是汗。
我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喝过东西了,来时听水手们说,人不吃东西撑不过七天,不喝水撑不过三天,按这个道理来讲,我还活着,即是我还没到三天没喝水的程度。
我还记得那个跟我这些的青年水手,他活泼开朗,是个爱笑的大男孩儿,我印象很深刻,他跟大副打牌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他的人缘挺好,大家都喜欢跟他起哄,我还挺喜欢这种氛围的。
海上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精彩,不是在呕吐就是在呕吐的路上。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旅行家,我好像将天赋点错了,全部点到想象力上了,在平衡感上似乎一点天赋都没分到。
航线上的船只,就像一只趴在地图上的瓢虫,沿着带走味道的笔痕,在不同色块中穿行。
那是黑色的,那是白色的,那块乌云里的黄色是闪电,那团掀起的水花叫巨浪,那片涟漪的水面叫怒涛。
这场景像极了马赛尔·迪普雷的《激情交响曲》,每一个音符都在跳跃,都在咆哮,每一道风暴,都是呐喊,都是尖叫。
尖叫,我拼了命的尖叫,在狂风暴雨中,我张大嘴巴,扯着嗓子大声尖叫。一个水手拉住了我,将我从桅杆上拽了下来,我记得他,我记得他的笑脸,却没见过他这种惊悚扭曲的表情。
这时,一道白色的闪电重重的锤在乌黑的天空上,无数碎开的裂缝像在蛋壳上敲了一个洞,鹅黄色的白光从洞中倾泻而下。
我在背光中的身形,仿佛加持了圣光的神祇一样……
我正仰着脑袋沉浸在记忆的高潮中时,“啪嗒”,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掉到地上,把我从记忆里拉回了现实。
我正想低头看清地上的东西,房间里的环境突然诡异的扭动了起来,我也跟着一起卷了进去,跟墙壁、地板纠缠在一起,旋转着钻进了一条弯曲的管道里。
我一边诧异的感慨着自己身体的柔韧性,一边不断的跟着墙壁、地板朝前蠕动。
我努力想将手从里面抽出来,但它卷的太紧了,紧到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了个脑袋,其他部位都已失去了知觉。
周围还在不断的涌进来一些黏滑的液体,看着是又恶心、又肮脏,可能就是它们促进了我们的蠕动,我有点好奇管道的尽头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