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禅世

      在草药的世界里,大部分的草药,都是闻春风而发芽,望夏月而绽放,待极尽娇艳后,根茎便走进药柜里,去寻找那一份救世的禅意。不管经历了四季怎样的风吹雨打,都将沧桑埋于心底,留给世人以真善美。“药草经行遍,香灯次第燃”草药的初心被诠释在盛唐的大街小巷。

      著名诗仙李白有名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用它来炮制药酒饮,李太白所说的郁金香大概指的是郁金泡酒溢出的缕缕香味吧!一直很羡慕太白他老人家的自然洒脱,眼中拥有大自然的静美,心中便永远是世间万物的禅意。在这秋色萧条,大雁远去、凉风悠悠的日子里,太白仍是逍遥自在,管他什么珍贵的翠云裘衣,让一路的苍耳乱粘衣服,他爱酒,无酒不欢,即使在山里没有肉的朋友家,还是以蔬菜和水果下酒,“酸枣垂北郭,寒瓜绕东篱”,抬头一仰,四五杯已经下肚,酒酣高歌一曲《猛虎词》,看吧,他老人家是多么的风流倜傥随遇而安啊!而粘了一身的苍耳也是一味上好的中药哩!在草药柜里,它叫苍耳子,又叫胡苍子、老苍子,更多的其实叫牛虱子,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向来是不喜欢的,草药应该是有好听的名字的,即使不文雅,但也差不多,名字难听了想必熬出来的味道也是苦涩难以下咽的吧?

        时珍也是禅意的,雨天,静坐,徜徉在草药的世界,抚摸着背篓里采回的药枝,那叶片间还留着晨曦的露珠,他提笔轻轻一描:郁金,味辛苦,性温,无毒,入心及包络,治血病,多么简单而明了啊!寥寥几笔已将郁金的性、味、归经告知世人,想来也是,现在大部分人都是把事情想的很复杂,人们的思维早已被一些条条框框所禁锢,而让原本简单变的繁琐,是否也需要像古人一样删繁就简?偶尔在一本山水画册中看到马致远的《寒江独钓图》,满卷只有几处景物是重点描摹刻画的,其余只是略作铺陈,甚至不粘半点墨,意蕴却从二维纸面伸展成了无限空间。

        冬末,郁金茎叶逐渐枯萎,但块根却已生长的很充实,时珍采挖后,将地上部剪去,抖去泥沙和细土,洗净,蒸或者煮至透心,晒干,药材色如金,药性理气开郁。想必他的草药堂门口挤满了问诊的老百姓吧!一位患者鼻血,吐血,他嘱其用郁金研细,水服二钱,不愈,再服一次,几日后痊愈。

      又说,有位妇人,每次月结来临时,不是鼻子出血就是牙龈出血,有时出血量较多,月经过后就好多了。有次出血,居然有不可收住之势,她赶紧去找传说中的那位竹篱茅舍。原来这样的情况中医上叫作倒经,可以巧妙地选用一味顺金药,而这味神奇的药就是郁金,郁金是治倒经的要药,既能清热凉血,又能顺气解郁。再加上它味苦性寒能降泄诸气,符合吐  必降气之意。原来《本草经疏》中说,郁金本属血分气药,其治诸血症,属于血热上行者,大凡内热火焰,此药能降气,七降则火降,而郁金之性,又善入血分,还能下降火气,使血不妄行。这位妇人就将郁金磨好粉,每次冲服两钱,喝第一次血就下去了,连续服用两个月,倒经之象销声匿迹。

        见此奇效,老中医的徒儿好奇地问道:“师傅,手工磨郁金粉那么费事,为何不用机器打磨呢?一下子就好了,省力又节时”。现代机器虽然好,但有些方面是无法替代手工操作的,就像手撕馒头要比机器做的好吃。而且有些药物遇到铁器会发生微妙的变化,用石头打磨更原始接地气,不会影响药物疗效。于是,小徒弟记载如下:郁金磨汁服,下气降血之功更速,且以石头打磨。

        动物也是知道苍茫大地上植物的本性,受伤了,能寻着性味吃到可以为自己疗伤的草药。还可以将草药嚼出汁水,用舌头舔着蘸到伤口上,治愈创伤,动物的语言我们听不懂,它们生活在天地间,但如果我们听懂,就能知道广袤大地上所有草药的用法了。古人说过,动物对于大地上的草木,能洞察一切,有时候甚至比人类聪明,看来也是有依据的。春天的气息里充满各种草味,动物能嗅出来,有些动物还会将草药存起来,待到同伴生病或受伤了,才将珍藏公布于市,动物也知道,草木的生命来之不易,轻轻用嘴取枝叶或汁液,留其根部在泥土中,待来年再枝繁叶茂,再次取用。“山城无别味,药草兼鱼果”想来采药者也是逍遥洒脱的,以草药为友,品味其中酸苦甘涩,以天为被,以地为铺,乐在其中。

        我们都是俗人,于大千世界中过着庸常的日子,在草木间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清静,每每捧起草木之花,触到的是花的柔软,嗅到的是花的清香,却不知道花的心情如何?不过我想,花也是懂我的情愫,风雨过后,信步后院,无意间,瞥见一叶花瓣腮边还挂着泪滴,轻轻捧起,那水嫩的眸子告诉我:“说我有毒,却不知用法错误,实属冤枉”,我安慰道:“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草药的世界,应该比人的世界更精彩,虽然草木一生很短暂,但迎风绽放的时光历久弥香。

        夏雨犀利的日子里,总会想起那些野花野草,撑一般油纸伞,漫步其中,定有泥土的香,雨露的清冽和原野的静美。我也一直迷恋草的温度和神秘的组合,一株草即可入药又可食用;即可以和别的草药搭配的完美无缺,药到病除;又可以和某一株闹的不可开交,互相伤害。我想,草药的世界和我们的一样吧,或者相见恨晚,或者怒发冲冠,亦或是相忘于江湖。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一片陈皮,一块犀角,虽不起眼,却是展现了古人独到的生活美学,小孩发热,似乎神奇一现,绝妙之处点到为止。

        雪莲从天山走来,走遍雪域高原千山万水,为寻找那一份禅意,为心灵栖息而来,没有高的贵贱之分。草药房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抽屉里,汇集了草药的整个春夏秋冬,中药有个最质朴的名字叫“本草”,本草,含有“以草药治病为本”的意思。在古代,田间地头都有勤奋劳作的普通老百姓,一般都会谦卑地称自己为“草民”,这大概就是流淌在我们华夏儿女骨子里的草木情怀和谦卑恭逊吧!曾经,我们都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人,但是,当触到复杂的社会,融进困顿的现实,才发现,其实啊,成为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已实属不易。

        我从来不敢小视堂堂正正地存在于中华大地的任何物件——指不定哪天,它们就以药材的身份出现在药方里、药罐中,用它们洗涤身体的汁液驱逐病痛。当然,药也是有门槛的,要达到让人以药称呼的地步也不容易,要有时间的积累,如人参,如墙土;要耐受特别的环境,如雪莲,如苁蓉;抑或要经过特殊的历练:刺猬皮、狗脊需要砂烫,贝壳类、金石类药材需用火煅烧,木香、肉蔻则需湿面粉包裹后在炒热的滑石粉锅内煨……

          在医者的眼里,一株草是一味药,一坡的草更是一坡的药。有一味寄生在树上的藤,盘曲如花,他说:“这药能止血。”我爬上去摘下一把,藤身细而黑褐,叶当面有绒毛,背面呈红斑,肉粗,一嚼,一嘴的生涩,汁水绿稠稠的。我问:“它没有根啊?”他笑了笑说:“这是一种鸟吃了籽,屙在树上生的。寄生于此树的粗干,沐日月星辰,饮晓风夜露,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了。”原来这也是药的修行啊,一个轮回竟也如此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可药用的植物并非生来就是“药”,要真正成为“药”,须经过一定的加工程序,被医家挑剔的目光审视,经过一定的加工程序,被病患的双手捧奉,被跳跃的炉火隔着厚实的砂锅壁拥抱和亲吻,否则,它只能伴随着季节变换荣枯,或者在动物的肠胃里变得面目全非。在天地人这个整体中,阴阳调和、和谐相处,早已于药典里相传。

        河西走廊的荒滩野地里,尽管草木稀疏,但仍有要种不少。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甘草就是我们春天快乐的起源。立春候,土地消融,蛰伏经冬的甘草尚未萌发,品质和味道最是优良,采挖正当时,迟了,甘草抽芽、散叶、开花、结籽,咀嚼起来就发硬,甜味也失去了一大半。多半天光景便在甘草的世界里度过。

        五月中,漫步于植物公园里,林荫树下,偶遇半夏,它整个面庞细致清丽,三片绿叶安静可人,头顶一朵绿白色花,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也许别人看来,此花与家里养的一帆风顺颇有几分相似,但它却长得更玲珑小巧一些。一朵花儿,开在此处,幽长的一束光照见它,它视而不见,意韵幽幽的开着,这样的花朵有静气,就如同一个人专心于做一件事儿,心系一处,仿佛进入了禅定,这样的人也有静气。人,一闹腾,六神无主,人一静,风度自来,月朦胧,鸟朦胧,是因心朦胧,飘忽不定,心猿意马,实因没有安全感,或是欲壑难填。大千世界,熙熙攘攘,名利纷扰,何来静气?静气在哪?在山野清风徐来之处,明月皎洁之所。

        丰子恺说: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我行走于祁连脚下,感受每一片绿叶的经脉,聆听每一滴山泉的轻吟,觉得大地馈赠给人们的草药太丰富了,而中药房里的四百味显然太少了,那抽屉里的草木金石之药,只是这未知或未纳入草药中的一小部分。

       

若是雨后,漫步于田间原野之上,呼吸几口清新空气,看鸟儿滑过天空的身影,嗅几束花香,也是惬意至极。雨天,来一碗郁金荷叶粥,甜到了心里,取荷叶、粳米、冰糖、山楂与郁金一起慢火熬制,等待的过程也是享受的过程,化痰开窍的同时,也理气活血、养心养胃。甘苦与共,是浮是沉也是人生路。每个人都会变老,但岁月能带走的总是皮相,带不走骨子里的优雅和禅意,带不走灵魂深处的芬芳,留给自己的一份从容,留给世界一抹美丽与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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