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家的人格外多,买了下午六点的火车票,我估摸着从学校到火车站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交,于是提前了一点时间,差不多三点四十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
自以为已经够早了,并且已经猜想到现在等车的人一定很多,但是转过弯后看见破旧站牌前密密麻麻的人头时,我还是捏了一把汗。
学生皆背着大包小包,翘首以盼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我在打车和继续等之间犹豫了一会,选择了后者,毕竟时间还来得及,并且印象中这趟车车次也是很多的。
过了一会,该来的公交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一场零星小雨。
我打开伞不耐烦地看了看前方,实在无聊,去旁边超市买了盒口香糖,好死不死,出来的时候发现来了两辆公交,在等车的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上走——还好是始发站。
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多一点,应该还来得及。
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空位,我挤过去问了句:“这没有人吧”旁边的人和站着的人同时摇了摇头,我十分疑惑而庆幸地坐下了,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是一个铺垫,因为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坐那个位置。
我相信这绝对不是老天用来坑我的,嗯,绝对不是。
车上狭小的空间塞满了人,随着公交车的突然起步,全部歪向同一个方向。
司机一副憋了一肚子火的样子,在下一站停车的时候终于爆发了,因为下一站还是学生。
打开门后,司机冲外面喊:“你们都去某某站!那边有直达火车站的专车!又不远,都往这趟车挤干嘛!今天还堵车,上次跑一趟花了两个小时!”
我一听他妈心都凉了,果断对着前面喊道:“师傅等等!我要下车。”
我从还没坐热的位置上起来,就往门口挤去,不过因为刚刚为了坐这个位置,离门口太远了,我正考虑往何处下脚,车又起步了。
糟心。
我边说“接过”边往前走,争取离门口近一点,结果前面一大叔往后一退,直接整个脚踩到了我的脚上。
大叔忙说对不起,我边看着白鞋上醒目的脚印子边回答没事没事。
终于挨到了下一站,我赶紧下车用手机叫了个出租。
等到叫来出租已经快四点半了,我郁闷地问司机:“师傅我赶六点的车,大概多久能到车站呢?”
司机慢悠悠地道:“这个就说不准了,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我正跟自己生着闷气,旁边传来司机师傅的声音:“小姑娘,来a市上大学啊,老家是哪的呀?”
我道:“河北的。”
司机大叔乐呵呵地道:“河北我知道,河北是全国最垃圾的地方,雾霾最严重了。”
当时就一阵火,看着司机浑然不觉的样子,我都要气笑了,后来转念一想,对,没错,河北确实垃圾,从某种程度上讲,说河北垃圾并不是对我的人格侮辱,于是我压下怒火,对他回以淡淡一笑。
大叔继续自认博学多识地说:“现在又搞什么雄安新区,我看也搞不出个什么,你说对吧?”
我道:“对,您说的都对。”
大叔可能看我不怎么搭话,自己也不说了。
中午没睡觉,我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然后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口哨声。
我睁开眼睛向旁边看了一眼,突然有些想笑,开始相信他的搭话一点恶意都没有了,就是纯属无聊找个人说话吧。
过一会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听到一个熟悉的旋律,一首曾经很喜欢的歌——在水一方。
好听。非常好听。好听到闭上眼睛就想象不出这是一个胡子拉碴甚至有点秃顶的大叔吹出来的。令人惊讶的是,他不但吹出了抑扬顿挫,甚至把颤音也细致地吹了出来。
仿佛前面就是白雾茫茫,仿佛真的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当时突然释然了,赶火车什么的,都去他妈的。
旁边哨声突然停了,传来司机师傅的声音。
他指了指车窗外:“要是前面都这个情况,你肯定能准时坐上车,估计时间还很宽裕。”
我看了看外面,对面的车道倒是堵的不成样子,不过自己这边竟可以称得上顺畅,我说:“那太好了。”
“a市有三大怪,你可知道是什么?”
他说话带本地口音,又说得突然,我没太听懂,说了句:“什么?”
“第一怪是秃头”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还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上三十岁就要秃,满大街都是秃顶。”
我想,哦,原来说的是“三大怪”。
他又说:“第二怪是矮,你看我175的身高,不算太高吧,在a市那就算很高了。”
我扶额笑了起来。
“第三怪是没有四季只有两季”说着看了我一眼:“我说话你可能听懂?”
我忙道:“听得懂听得懂,冬天和夏天嘛,深有感触。”
司机哈哈笑道:“对对。”
说完一会又一脸陶醉地吹起了歌,左手还打着拍子,这次是《我只在乎你》,不过这次我只有一个想法——真怕他陶醉得把眼睛也闭上了。
过了一会,终于到了,我付完钱下了车,对着窗口招了招手:“叔叔再见!”
大叔笑眯眯道:“好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我也笑着答应了一声,转身朝车站走去,心里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个词。
道阻且长,道阻且长。逆流而上,逆流而上。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