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正名

大学时候酷爱播音主持,对声音比较执迷,那时候会经常练习配音。

有一个配音的视频叫《为爱正名》,感触很深。

这个视频是有关阿尔茨海默症的,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老年痴呆。

我的姥姥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但她并不痴呆。

当我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是在前年,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到舅舅家给姥姥拜年,那时我和我的姨姨们和兄弟姐妹们都围坐在姥姥的身旁。然后她问了一句晖晖(我的小名)怎么没来,我就知道,姥姥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的妈妈和各位姨姨开始对姥姥展开了“攻击”,都笑着说这不是你家晖晖么,从小你一手带到大的你都不认识了啊!

我在旁边只能是笑着,但是心里很痛。

我是个左撇子,是跟姥姥学的,我爱吃西红柿鸡蛋,是因为姥姥爱做,我从小没有做过家务,因为姥姥宠爱着我。

从小我就住在姥姥家,那里是我们兄弟几个的根据地,只要有假期我们都会去姥姥家玩耍,我也跟姥姥最亲。

听妈妈说,自从姥爷去世后,姥姥的记性越来越差,那个即使经常绊嘴的老伴儿都不在了,她连沟通的人都没有了,她很孤独。

她只能一个人念叨着过往,回忆往事。

她能记住所有的人名,但却经常认不出来,因为他们的面庞还是她记忆中的孩子的样子。

于是妈妈经常的把姥姥接到家里来,住上个两三周。姥姥在的时候,我也能直接的观察这个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太太。

其实,阿尔茨海默症还是蛮可爱的。

姥姥见了人总是很热情,他怕别人知道她记性不好,无论是熟悉的亲人还是陌生的到家里的朋友,她都会装作好熟的样子。见了谁都是那句标准的“回来了啊,快坐”,她内心中知道,只要是踏进家门的人,一定是跟这个家是有渊源的,所以她要热情。我经常一两周才能回一次家,所以姥姥根本不晓得我是谁,但她总能用最热情的笑容迎接我归来。不过她的亲情安排会让我啼笑皆非,她经常说我的妈妈是我的姨姨,我的爸爸是我的爷爷。

人老了以后都会财迷,这在姥姥的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卧室的枕头下有一个塑料袋,那是姥姥的藏宝库,她总是把自认为是她宝贵的东西放在那里。于是我们常会在那里发现一堆卫生纸、快要坏掉的水果、一些皮筋甚至还有我的拖鞋,她也经常会把妈妈的衣服据为己有,每次妈妈找她要时都是强烈谴责、严正抗议。我们每次找不到什么东西时都会优先上姥姥的藏宝库寻找一番,在那里找到后会问姥姥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姥姥总是摆出一副标准的无辜脸来,表示并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跑进去的,弄得我们也哭笑不得。

跟姥姥聊天是一件so easy的事情,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就和她聊一上午,我们祖孙俩只要坐在一起,聊天就开始了。

姥姥:你现在在哪上学呢?

我:我现在上班了,姥娘(我们这边称呼姥姥都叫姥娘)

姥姥:哦,在哪上班呢?

我:保定,挺远的呢,你知道么?

姥姥:我知道啊,比南尹村还远呢(南尹村是石家庄的一个村,在姥姥的认知体系下,她认为南尹村是很远的了)

我:不是石家庄的啊,保定在石家庄北边呢。

姥姥:哦,那是挺远的

沉默30秒后···

姥姥:你现在在哪上学呢?

我:·····················我现在上班了,姥娘

姥姥:哦,在哪上班呢?

我:··················保定,挺远的呢,你知道么?

你看,就这样我能陪她聊一上午呢。

我常常跟爸妈说对姥姥要有耐心,其实跟姥姥聊天既不费精力,也不费脑细胞,跟她聊天并不是做学术,也不是要写什么高深的文章,只需要低头玩着手机都能让她不觉得孤独了。

其实,照顾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并没有那么难,不是么?

很多人都把这叫做老年痴呆,可是我认为他们并不痴呆,只是孤独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姥姥经常会一个人躺在床上,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讲的是什么故事,都是她记忆深处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也许她试过和其他人讲述这些故事,但是别人都没有兴趣听,所以她只好自己讲给自己,太新的事她已经记不住了,而那些历久弥新的才是值得她慢慢品味的老酒。她很孤独,孤独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很多人都把这叫做老年痴呆,可是我认为他们并不痴呆,他们永远记挂着自己亲爱的人。

妈妈每次去舅舅家接姥姥的时候,姥姥都会从她的藏宝库里颤颤巍巍的拿出一个钱包,里面放着几块的零钱,那是她攒了许久的钱,她已经忘却了金钱的面值,但她还记得金钱的价值,她总是从里面抽出几张一元的“大钞”塞到妈妈手中,那是她能给出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她永远把有价值的东西给自己爱的人。

很多人都把这叫做老年痴呆,可是我认为他们并不痴呆,他们只是又变回了孩子。

当我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她教我说话,教我用筷子,教我系鞋带,带着我出去看这个繁华的世界。当我学不会时,她没有嫌烦,当我记不住时,她一遍又一遍的教我。如今她很多东西都慢慢的不会了,也许很多词汇她都已经忘记,有朝一日我也需要教他用筷子,教她系鞋带,搀扶着她走出去看这个繁华的世界。我们的角色互换了而已,这回我成了大人,她成了孩子。

我们怎么能说自己的至亲是痴呆呢?况且他们并不痴呆啊!

他们只是有了一点点的变化,变的有点不太符合我们的心意了。

可是这不是我们失去耐心和脾气暴躁的借口,因为当年的我们就是这样啊!

回到我最前面提到的那个叫做《为爱正名》的配音视频,有下面几句话最令人共鸣:

“我的妈妈没有痴呆,她只是忘记了那些故事,我可以一遍一遍的讲给她听。

我的妈妈没有痴呆,她只是忘了如何吃饭,我可以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我的妈妈没有痴呆,她只是忘记了如何说话,我可以一遍一遍的教给她说。

你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照顾我们的。

也许,她再也无法想起我的婚礼, 不能记得我高考那天紧张的神情,不能想起我儿时踢球摔倒痛哭的样子。

甚至最终,将我忘记···

当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没关系,因为它,一直在我心里“

我的姥姥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但她并不痴呆,这世界所有有此症状的老年人都不痴呆。

他们只是需要呵护、理解以及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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