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不畏寒，偏往雪上踩
——阿吉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拾零
早上7:00，天还没亮。冷风嗖嗖、冻雨淅沥。阿吉急匆匆赶到蘑菇云学校的停车场。当时，场内还是空旷旷的一片。这是元旦放假之后的第一天返校，虽说是周三，但校园接送车却是周一早上时的豪华阵容。总共会有50台大巴车进校，最远的是渌口的两台车，它们一般会是7:05左右抵达。所以，当天，阿吉要比平时更早一些提前等候。
2018年的最后一场雪下得有点大，2019年还没来得及回暖融化。大操场上堆起半尺深的积雪，人工草坪上，堆着大大小小的雪堆儿。一个面容清瘦的高个子工人，戴一顶尖尖的斗笠帽，穿着长雨衣，拖着两轮斗车，正在操场上收拾垃圾。低凹的水泥路面，积了一摊摊雪水。 北门的一长排大樟树，冻得缩成一团。保安队长老朱站在树下，抽着劣质香烟，一边痛骂着这糟糕的天气。五年级主任戴着红色值日牌，刚走进停车场，就蜇回宿舍去——因为，他发现自己忘带雨伞了。而现状是天气不妙，雨势不小。
“越是平凡的岗位越是辛苦，其实，有人比我来得还早咧！越是糟糕天气的，越是容易滋生糟糕的情绪。”——阿吉站在场子边，一个人闷头思想。
大巴车还没来，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却大摇大摆地冲进场内。兜了一大圈后，停在场子一侧。按照蘑菇云学校规定，在载满学生的大巴进车或出车前的20分钟是要禁场的，人车一概不让进。
学校没有养校车，学校租赁了市巴士公司的公共汽车。公汽块头大，九米长，两米宽。每台车都是庞然大物，是电老虎。校园逼仄，总有公汽的视野关照不到的地方。不禁场，安全无法保证。所以，停车场的四周，有的边框被警察戒线拉上了，有的侧面放了沉重的石墩，有的缺口还需人工把守。但是，事实上完全禁场根本不可能，因为，紧靠停车场的北大门没有做到人车分流。因为，三大学部合在一个校园里，是全开放式管理。因为，保安，对学校门卫制度执行不力……
北门的结构是这样的：门卫室的侧面是一条平行线上，平行线上有两道门，也分出两种不同的用途来。西面那道门，约五六米宽，是电动门，负责管辖车辆出入；挨着门卫室的那道小铁门，宽约80公分，负责行人出入。从理论上讲，这两道门的功能分得很清楚，不会乱套。但是，实际操作往往丢了规矩。比如，中学生可以骑着自行车，从小铁门穿堂而过。比如，小轿车、电瓶车、三轮车等等机动车辆可以长驱直入，一直开到学校的教学楼去。 因为，家长与教职员工没有身份识别。三大学部没有区域划分。即使是小学部，走读生与寄宿生也没有区分。所有的人流混杂在一起，拧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绳。
越是公汽进校、出校的高峰期，家长们的私家车越容易混进来。因为，教师上班开车进了校，教师家属开车出校上班，都卡在这个时间点上，都由从这个门进出。哪些是家长的车，哪些是教师或教师家属的车，保安根本分不清。教职员及家属的车允许进出，家长的车不允许进出。理论上，教职工与家属有车辆出入证，但是，人来车往，两个保安的眼睛怎么盯得过来。管理不严格，保安也不愿下气力去抓，所以场面就混乱。所以，人工服务就显得尤为重要！
阿吉赶紧跑到白色汽车旁边，看到车门里钻出一个穿蓝色棉袄的小学生来。他明白是小学部的家长的车了，他示意小车赶紧开走。家长睬都没睬他一下，把车调向北门。刚要出校门，与进校的第一台大巴车正好相对。保安队长走上前，示意白色小车退到场外的马路上，让大巴车先进。
才放完这两台大车的学生，阿吉又见从北门口斜刺里冲来一辆电动车。车后载着一位小学生，小学生举着一把多角雨伞，摇来晃去。尽管阿吉吹了口哨，那位家长哪里听得见，直接载着孩子上了红色跑道，上了教学楼，一溜烟不见了。
阿吉再往北门看去，那敞开的小铁门，人流如织，家长们撑着雨伞，拎着书包，牵着自己的孩子，直往教室里去。校园里到处都是移动的花伞，移动的人流。
蘑菇云小学有80多个教学班，有3000多名学生。其中，2000多个孩子是乘坐学校租赁的专用车上学。有1000多个孩子是家长自行接送的。蘑菇云小学最大的特色是学校是个自由王国，家长可以自由出入。家长对孩子关怀倍至，家长接送孩子的工作非常深入。一直深入到孩子的教室里去……
平时，都没有把门卫制度理清，何况这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雨的鬼天气呢。谁叫你们小学部修得那么远，与每道门的直线距离约250米左右。现在，谁家的孩子不金贵。书包那么沉，家长不帮忙背怎么行；天上下着雨，家长不帮忙打伞，淋病怎么办？小宝贝有点咳嗽，不当面与班主任交代一番，如何放心得下？所以，这么多的家长涌进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数以千计的家长涌进校园，给人口密度本来就大的校园管理，增加了巨大的负担，这是必然性的。每个领着孩子进校的家长，这个时候，思考的是如何变着法子照顾、保护自己家的宝贝，哪里还顾得了学校有什么什么规定。要出安全事故，那毕竟是小概率的事情嘛……
——阿吉只能叹口气，重新回到大巴车的落站点。7:20左右，大巴车陆续进校，车辆越来越密集。这样的坏天气，只关乎满脑都是官司的成年人，却丝豪影响不了儿童的快乐。阿吉站在车门一侧，不停地提醒孩子们。
“外面在下雨，快把伞撑开。”
“没带雨伞的同学，请把棉袄上的帽子顶上。”
“请把自己的个人物品带下来，收拾干净了。”
“还没吃完的早餐的同学，可以拎到一楼食堂去吃。”
“需要充餐卡的同学，现在就可以去啦。中午一定人很多，排不上队的……”
一年级的小朋友虽然带了伞，费了老大劲也撑不开，阿吉、值日的年级主任、还有跟车老师，赶紧帮这样的小家伙把伞顶起来。也有既忘了带雨伞，还将棉袄上的帽子扔掉的淘孩子。阿吉就一把拉过来，让他在自己的伞下先避一避，等到车上下来有伞的同学，让他们俩共顶雨伞向教学楼走去。
——阿吉为这些琐事一直忙活着，猛一扭头，发现一个扎马尾辫的大姑娘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她既没打伞，也没顶帽子。 “你是哪个班的，身上淋这么多雨，怎么还站在这儿不走啊？”
“我是五4班的，我在等我们班的同学。她就在19号车上。D主任，我不怕冷的。”女孩一边跺脚，一边笑嘻嘻地回答。
“这怎么成，你什么都没带，雨不停在下，很容易冻病的。别等了，快走，快走！”阿吉把她给轰走了。
才轰走这个大姑娘，大操场上，几个男孩子的呐喊声，把阿吉的目光钩了去。原来，一群刚下车的男孩，跑到人工草坪上，抓起雪团。你扔我一陀，你砸我一弹，使劲地疯闹，竟然打起雪仗来。
“这怎么行，雪球扔进衣领里。化成水，那还不把人冻成冰棍。住宿生换衣服都来不及啊！” 阿吉掏出口哨，使劲地吹。
但是，那群孩子正疯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见。阿吉赶紧跑过去，喊了一嗓子。又掏出手机，作拍照状。德育主任拍了照，一定会扣班级的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帮孩子终于怕了，作鸟兽状散了……
阿吉一边回头往停车场走，一边念想：大人就是大人，孩子毕竟是孩子。大人是理性思维，满脑子盘桓的是安全、是健康，不要生病啦、不要受伤啦！而孩子们心里装的是满满的快乐、开心。大人与小孩子的思维，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大人是有轨列车，小孩子是无轨碰碰车。两者永远是交错的——你让他别踩水，他偏要踩水，哪管鞋袜会不会湿透，脚底会不会生凉！你让他别玩雪，他偏要玩雪。哪管小手是否冻成了胡萝卜。也不会考虑融化了的冰雪，钻进后脊梁，会令他冷得全身筛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只要快乐就好，无论后果。——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淘啊！也像这帮男孩子，这帮在校园里打雪仗的男孩子一样：天真、无知、懵懂，有时候偏偏就不按大人的说的去做。兴许，自己小时候也这样呢，谁知道呢——小时候的事，阿吉有点想不起来了……
阿吉正这样天马行空遐想的时候，那辆送完小学生的电动车又开回停车场，差一点撞在他的身上。
“开出去、开出去。”阿吉指着场外的马路喊。
“好的、好的。”那黑衣家长头也不抬，敷衍阿吉。电瓶车仍在停车场内钻来钻去，又朝北门方向笔直而去。门口还在进公汽啊！阿吉气极，紧追了几步，冲那男子大喊： “哎！那个家长，是什么素质啊！”
“算了、算了。”校长劝阿吉。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不讲安全啊！”阿吉低头抱怨。
接完车，7:40阿吉在教学楼巡查了一遍。阿吉发现三班教室黑灯瞎火的，原来一楼跳闸停电了。他赶紧跟电工打了电话。上了二楼、三楼，阿吉发现那几个特殊学生果然又迟到，家长还没有送来。比如一年级的俊，比如二年级的涛，比如三年级的博……
而走廊的尽头，墙壁拐角处，都积着厚厚的残雪。 两座玻璃桥，顶被掀开，维修还没有到位，桥面上自然积了厚厚的雪粒子。邻近食堂的那座天桥，食堂的工人正用热水在浇，拿铁锨在铲，尽力除雪。阿吉跑过去，打了个招呼，向食堂工人借了几把铁锹。又邀了德育处、体育组的几位同事，将另一座天桥上的积雪奋力铲下去……
20190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