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陨诡星诸葛归天 见奇掌唐门惊胆
时间:狂徒四十八年
(hey,kids,你们知道我二十五岁见证过一场梁祝一般的爱情故事吗?)
(老爸你从未讲过。)
(那是在苗寨发生在唐老大身上的故事……)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首先秦无名氏的越人歌曾经触动无数人的情怀,爱而不得的事是十有八九。
包括他们。
时间:狂徒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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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的眼睛里似乎能看见苗寨的山水。
这个人的手足似乎如剔透的腊肉肥片。
这个人的香气似乎比蛊虫还迷人。
这个人是个女人,女孩。
这个人戴着一个苗寨银冠,深蓝色绣花的苗寨衣服,她的皮肤白里透红,细细的眼,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
瘦瘦小小的,好像一个小号的人。
这个人比她姐姐要更小只、但却因此更精致。
这个人拿着一柄羽扇。
这是李狂徒随着唐七州、唐定、唐玩、陈镶象等来到了云贵苗寨见到的第一个人。
她说她复姓诸葛,字号不是云龙、卧龙、飞龙、巨龙,而是小虫。
小虫,小小的、乖乖的。
女孩的名字就叫诸葛小虫。
诸葛小虫很有名。
从苗寨传名到了中原。
不是她的武功多玄妙,也不是她的道法多奇缜,而是她的老爸————她的老爸是唐七州的师父“借东风”诸葛象。
诸葛象有经天纬地之才,自比张良伊尹,道号“龙然”,他不仅文盛,他自创的“听风、观雨、踏雪、焚香”掌法可以说冠绝中原,挑战者无不拜服。
唐七州曾说“大武林”盛会如果诸葛象来的话,那么天下第一就会易主!
可是他死了。
他突然死了。
他怎么会死?
他真的死了。
这是一支送葬队伍。
大侄子、打幡。
小侄子、端盆。
一行族人很不错,都在哭、嚎哭、嚎啕大哭。
李狂徒道:“我赌输了,好了,我改名字叫李狂徒好了!”
(什么赌?)
(唐七州算出十天内我就要和他说话,如果不说他就恭恭敬敬请他做十六把刀老二,否则李震衣改名李狂徒!)
(无聊。)
原来李狂徒离开翻天大联盟和遇到流星锤女孩都是刻意为之。
那是唐七州定计让他查“僵尸”的事。
流星锤女孩不错。
她叫诸葛小猫。
诸葛小虫就是她的妹妹。
(诸葛小猫和诸葛小虫谁是我们妈妈?)
(你们妈妈姓什么都忘了吗?)
(唔。)
诸葛小猫看见一座靠山的苗寨。
“那是我的家。”
诸葛小虫就呆坐在门旁。
唐七州、唐玩、唐定、陈镶象、李狂徒、诸葛小猫来到她的正对面。
诸葛小虫看见几人也不笑,也不怒,也不哭,也不哀,淡淡说道:“你们来了。”
唐七州拱手道:“师妹!”同为诸葛象的后人当然兄妹相称。
诸葛小虫摇动着羽扇,眼睛里尽是哀伤:“做什么天下第一!明明是个老人,老家伙,还练什么武功呢?惹得人恨妒,死后我们这些女儿家也看不得你下葬,你可陪娘了,我和姐姐在世上可怎么办?”惹得诸葛小猫也趴在妹妹肩头哭了起来。
“霍!”唐定大剌剌坐在地上:“不给妇人陪同下葬是你们苗寨的规矩,这又要怪谁!”
唐七州嗔怪道:“休要无理!”
诸葛小虫淡淡说:“是啊是啊,人事就是这么无常,老爸前段时间还要去看唐师哥,行李都打包好了,如今却成了阴阳两隔。”
哭了。
小虫哭了。
虫儿,会变成蝶儿。
也许就是她哭的时候,她一下子钻到唐七州的怀里。
好像是钻到了世界上最安全,最温暖的房间里。
她放肆地哭。
这么多天她独立操办父亲的丧事,连一滴泪都没有,甚至几个苗寨的老妪少妇都在背后议论诸葛小虫是“天下第一号冷血、冷酷无情之女人”!
可是她现在哭了。
此种滋味,谁能解得开?
谁能解得开?
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了。
“师哥,我……不要你走了!”诸葛小虫如同一只蝴蝶伏在唐七州肩头。
唐七州咳咳两声道:“你急急通过小猫师妹找李狂徒召集我们来,是否师父之死有蹊跷?师父他这么聪明!这么睿智天纵,这么武功凌绝顶,他怎么会死!他一定死得好冤枉的!”
“师父他是被你前些日子送来研析的掌谱害死了的!”
————————什!么!
————————什么!
————————骇?
“掌谱怎么会害人?”唐七州心道自己前些日子偶得一本《将军掌》的掌谱,学了几招后自觉里面武功奇绝怪诞,又引人入胜,特赠师父解析后再练,可惜这本掌谱居然杀人了!
杀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师父————诸葛象!
“真的吗?”唐七州似乎很失望、很痛苦、很惊骇。
“自然是真的!”
“是谁杀了师父?”
“三心毙象散。”
“三心毙象散?”
“三心毙象散!”
“三心毙象散!!!”众人一起高呼道。
“毒珠帮的奇毒!”
“是。”诸葛小虫哭道:“《将军掌》掌谱也不见了。”
“比起师父的死,一本掌谱又算得了什么?”唐七州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扼腕叹息:“毒珠帮啊毒珠帮!放出僵尸害人,好混淆是非!害死我师父,我定要他有来无回!”
这个时候心思缜密的陈镶象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很小的事。
一件不大的事。
一件看起来很不起眼,却不得不问的事。
“诸葛小姐,我听闻您刚新婚三个月,您的丈夫也就是唐老大的妹夫,诸葛象的女婿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也死了。”
“什么?”众人嘴巴张得像在吞鸡蛋。
“怎么回事?”
诸葛小虫看着众人夸张的神情更正道:“哦哦,他是新婚后患病而死。”
她说话很平静,很柔软,很温润,如同潺潺流水滑过每个人的耳膜。
没有一个人不爱听诸葛小虫说话。
没有一个人讨厌诸葛小虫的性格。
没有一个人不喜爱诸葛小虫的清纯。
没有一个人不爱慕诸葛小虫的淡雅。
这件事奇怪了起来。
唐七州最知道。
其实李狂徒也知道了些不对劲。
《将军掌》掌谱丢了。
诸葛象也离奇死亡。
诸葛小虫把矛头指向了毒珠帮的三心毙象散。
毒珠帮谁能有这功夫毒杀诸葛象?
不知道,反正就是怪怪的。
仿佛一切恶事都是毒珠帮做的,抢方王爷的金银担、放“僵尸”害人、毒杀诸葛象、抢夺掌谱。
可是毒珠帮就是一门小派,哪有这么多势力?做这许多事!
还是有人想要欲加之罪?
思索之时,诸葛小虫倏地站起:“光顾着叙旧,忘了诸位都空着肚子,怠慢了,现在做饭太迟,祠堂有现成的,咱们进内堂吃点喝点吧。”
唐定捂住肚子说话:“早等着这句话了。”
苗寨很干净,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的地板,草檐不时滴落下今日微曦炙烤下的之晨露。
大堂里,数排人有坐有站,男人穿着黑青色,女人们穿着淡青色的民族服饰。
诸葛小虫走路时,衣角搭子随风飘扬着,一股女人幽香深深吸引着苗寨的精壮汉子。
诸葛小虫走路时,头顶的银冠“哗哗啦啦”作响,那声响好似是泉水叮咚,又像是阿妹的声声欢歌。
唐七州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动人的民族,动人的地方,动人的诸葛小虫。
他的心弦不可能不被波动。
他还是个男人。
只要还是个男人,就不会不爱护诸葛小虫。
苗寨男人女人审视着这一群外乡人走进内堂。
唐七州、两袖清风。
唐玩、背刀四顾。
唐定、双手背在脑后走路,腰间是纸刀“和平”。
陈镶象、李狂徒最后并肩而行。
忽然一个戴着头巾的黑汉子道:“你们什么人,敢进苗寨祠堂!”
诸葛小虫道:“这是我的师哥和朋友们,请融一顿酒饭。”
黑汉子道:“小虫你怎不知道规矩,苗寨祠堂什么时候来过汉人,你带他们走吧!”
诸葛小虫还未搭话。
那唐定火“腾”一下起来,烧到头顶:“你这是什么金銮殿?白虎堂?老子进出皇宫内院都如同回家,御膳房那就是老子在京中的食堂,你这破寨子算什么好的?老子还不稀罕呢?大哥,兄弟们,咱们走!”
话毕,没有一个人动。
唐定略显尴尬。
唐七州还未说话。
诸葛小虫道:“你们若是不肯,我就把那个家伙给放出来!”
黑汉子忽然脸色惊变如同看见了死人一样。
“算了,只此一次。”
长长的餐桌上,几瓮老酒。
辣炒腊肉晶莹剔透、素炒鸡蛋香味浓郁、菌子炒五花肉、小炒黄牛肉、油煎油豆腐,酸菜辣炒粉皮……都是咸辣炒菜,地方特色。
唐七州在餐桌上问道:“方才你说那个家伙,是个什么家伙?”
“什么?”诸葛小虫吐了吐粉舌头:“你听错了吧。”
唐七州只当她是小机灵玩笑,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诸葛小虫忽然轻叹一声。
李狂徒发现了。
他听到了。
只有他听到了。
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几人在苗寨祠堂用过酒饭,出门正好撞上了一个满脸沟壑皱纹的喜公公(一般指新婚当日男女的父母),这喜公公是同村的冯三叔,冯三叔看着诸葛小虫一行人忽然止住了笑。
一般喜丧冲突正是喜事要让着丧事的。
所以冯三叔也不敢笑。
诸葛小虫轻摇羽扇道:“三叔,你……你不必忌讳这些事儿,您是我老爸的生前好友,您的儿子能结婚我老爸要是在也会很高兴的!”
冯三叔这才笑了起来:“我高兴也不是只为了我家那个臭小子!”
“哦?”
“您忙着我那诸葛兄弟的丧事都忘了,今晚正是我们苗寨一年一度的篝火节,也叫火把节!”
“哎呀!这个我却忘了。”诸葛小虫一拍脑袋:“火把节是我们苗寨最大的节日,就如你们汉人的春节一样重要。”
“今晚的火把节正是在大磨盘处,你们忙完就过来,咳咳。”冯三叔没等回话就笑盈盈溜下石阶梯,渐渐成了一个黑点的背影。
唐定愤愤骂道:“人家都死人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诸葛小虫和诸葛小猫道:“我们苗寨是没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不讲究这些的。”
“见识了。”
几人转圜诸葛家中,三五个力工已经将诸葛象下葬等着赏钱,唐七州发付了一些。
旋即对诸葛象的坟冢道:“师父,我不知道一本掌谱居然给你带来了这么大麻烦!师父这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件小事,师父你若是有什么短缺,记得给我托梦!”
余自幼父亡,母改嫁,受到的白眼何止千万,您却不嫌弃我愚鲁,传我无刀刀法,做人做事之理,若没有您就没有翻天大联盟,若没有您就没有“我杀我自己”,若没有您就没有十六把刀,若没有您就没有唐七州!
“若没有您就没有唐七州……”唐七州的凄惶的泪滴落墓碑之上,滴落在坟冢之间。
似乎摔成了一朵“蝴蝶”。
蝴蝶泪,泪蝴蝶。
“您放心,我一定替您查明真相,若真是毒珠帮的三心毙象散做的,我一定会戬灭真凶!”唐七州双手齐齐擂向坟冢,响声绝地。
“别……别……唐师哥!”说着挽住唐七州的手来看,粗壮的手指关节隐出鲜红之血,诸葛小虫心下甚痛,边跑回屋边拿出药箱,小心翼翼给唐七州的手指上苗寨白药。
她捧着唐七州的手仿若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
她捧着唐七州的手仿若捧着刚出锅的嫩豆腐。
她捧着唐七州的手仿若捧着王羲之未干的墨宝。
她忽闪忽闪的睫毛仿若是小人在招手。
她呼出的热气仿若带着淡淡的清香。
唐七州心在跳。
狂跳。
不静地跳。
寂寞地跳。
悸动地跳。
唐定忍不住道:“我看诸葛姑娘就当我嫂子算了……”
陈镶象道:“是啊是啊,唐老大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老婆了!哈哈!”
“哈哈!”李狂徒也笑了。
“不许胡说!”唐七州叱道。
“师哥嫌弃我嫁过人?”
“没有。”
诸葛小虫脸色幽红,挽住唐七州道:“今番父亲死了,在此女儿家如何过活?”
唐七州正色道:“你放心,我会把你接到翻天大联盟……给你找个好人家!”
“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这个……”
大磨盘。
天色刚晚就围满了人,火光冲天,篝火足足暖融融的橙黄色,围了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手拉着手载歌载舞。
冯三叔的儿子新郎官冯正豹也在跳舞。
唐七州、唐定、诸葛小虫、诸葛小猫相继领取火把,走到会场。
诸葛小虫见“遍插茱萸少两人”,急切问道:“唐玩与李兄弟呢?”
“唔……李狂徒偶感不适,唐玩稳重正在照顾他呢?”
诸葛小虫慌忙道:“若不是要命的病痛,还要请来……!这一年只有这一天最重要,火把节这一天是火娘娘的日子,恰巧冯正豹大婚,喜上加喜,若不来,火娘娘会责难,不可不来!”
“他俩是中原粗汉,不理这些习俗,不管他们就是。”唐定罕见为大哥打圆场。
“猫姐姐,我的贴身羽扇未带!我要回家一趟,你却陪着唐师哥和唐定兄弟!”诸葛小虫道。
诸葛小猫道:“你去吧!”
唐七州和唐定看着诸葛小虫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又敲起了边鼓。
诸葛小猫道:“唐家师哥我给你们介绍今天晚上的新郎官冯正豹!”
冯正豹大剌剌走过来,看着唐七州道:“你就是中原的唐家师哥!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你说什么?”唐定的纸刀拿在手中。
“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这正是叫什么?皇帝不急,那什么急!还拿着破纸干什么呢?要吓唬人连把真刀都没有,要不要大哥我给你打一把?”
“你……”诸葛小猫道:“冯正豹你找死是不是?”
冯正豹一把搂过诸葛小猫:“我……我错了!要不是我爹他逼我娶那个黄脸婆,我肯定要娶你的,你等我休了她再娶你,小猫!”
诸葛小猫嗔笑:“滚啊!”
冯正豹吸了吸嘴唇:“看在小猫的面子上,我饶过你们这些外乡人!”
唐定拔刀。
铛一声震耳。
唐七州单臂振衣挡刀。
“大哥,让我宰了这个一叶障目两耳塞豆的井底之蛙!”唐定气呼呼摸着虎口。
唐七州道:“这种人自有天收,不必动怒。”
冯正豹挟着诸葛小猫道:“呦呵,来了个硬茬子!天收我何?我今天先收收你!”
“找、死!”
———————摘星!
———————摘叶!
眨眼的十分之一秒。
冯正豹左右肩两大穴被点中。
剩下的眨眼的十分之九秒,唐七州单手已救回诸葛小猫在自己怀里。
香气侵袭鼻尖之前,唐七州微笑出声。
快!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唐定、诸葛小猫、冯正豹,眼皮刚一眨,一合一开,事情也就办完了。
快到无人反应到发生了什么!
冯正豹虽然惊厥,却强行“格格”怪笑,身子一震,居然破开了两处大穴:“区区小计!”
说着地趟手,拍去一掌逼去唐七州左胁,这一招也极快。
快如闪电。
快如奔马。
快如脱弓惊箭!
快如女孩子的盛夏情思之变!
“骇!————————!这是————————!这———————!”唐七州一晃神,连忙甫起身子,但衣角仍旧被击中破开一个大洞。
“这是将军掌!”唐七州补充道。
“将军掌?”唐定多少了解一些焚血(《将军的眼泪》一作𣸣血,因格式问题略改)大将军的故事,可是他只当作是故事,往往不屑一顾。
“谁教你的功夫?”唐七州问冯正豹。
冯正豹自知短时间不可能击败眼前人,纠缠下去还可能出事,于是趁着略显上风自卖个乖。 “关你屁事!”
自去喝酒跳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