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车队开着警笛开道也并不能让拥堵的道路变得畅通，车子停停走走，终于开门的时候洪少秋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医院门前一排帅气的摩托车，季白也着几个兄弟过来了。

江源看到这排摩托愣了一下，季队这架势摆明了是要接手。自家队长前面闹这么一出是把有关系三个字摆到了明面上，但真要说不避嫌也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嫌弃吧？他抬眼带点担心的望望自家队长，队长却完全没理他。

【怎么着，现在人都躺担架上了，还要这么大阵仗？】接过季白递的烟，洪少秋叼到嘴里就要把自己的配枪递过去，手在腰间给按住了。

【你还是先把枪收着，我怕等会你想比划没趁手的家伙事。】季白顺势推了一把人催他往里，回眸瞪了一眼江源，【不会把你们家队长怎么样的，不放心？不放心跟来。】

江源脑子转得还是快，场面话脱口就说得漂亮。【哪能呢，咱们不是正合作嘛，一家人，一家人。】眼看俩队长勾肩搭背得进去了，他吐吐舌头去帮忙扶担架。

担架上那人的伤在救护车上做了紧急处理，血基本止住了，但也已经由于可观的失血量面色苍白。刚在车上听说这位跟周超是兄弟他还不是很敢信，这会俩人的肤色倒是有点像了。换上担架车以后，江源又开始跟身边人搭话。【你们刑警队不是日常跟附院合作吗？怎么这回跑杏林来了，报账好报吗会不会特别麻烦……嘶。】

【你这张嘴，怎么就是闲不住。】洪少秋从医院走廊深处迎过来，一巴掌拍过人头顶，搭把手把担架往里送，指甲隐在担架下面，使劲扣住扣到泛了白。手术室门口，医院院长凌远已经换好了手术服，冲洪少秋点了个头就跟着担架进去了，一起的还有几个换了白大褂的刑警。

江源把担架车交给刑警兄弟后，注意力又回到了队长身上。【洪队你要不要顺便检查一下，你脸色真不好。咱们报账哪家医院都方便。】

【他就是刚刚烟抽多了熏的。忙你的去。】季白挤过来，挥走江源之后又开包烟递给洪少秋，俩人一块在医院走廊的禁烟标志旁对面靠着墙吞云吐雾。私立医院，报账不方便，包场还是挺方便的，国安这个合作伙伴的名号不用白不用。【你也别太担心，凌远的医术我清楚，不会有事的。要不咱们……出去透透气？】

洪少秋专心抽着数不清第几只的烟，没理他。

手术室里，凌远只带了一个助手，其余四个分立两边的都是刑警。助手在刑警们的气场压制下略微有点紧张，凌远倒是云淡风轻，慢条斯理得跟周凯解释伤情。跳弹嵌在左侧小腹，伤口不深不浅，不算麻烦。唯一的麻烦，就是杏林分院的麻醉储备不够。

【只要你承诺合作，麻药送上也挺快的。】凌远话音落，四个人高马大的刑警就按住了周凯的四肢。助手又抖了两下。【手术开始？】拿好手术刀的主刀大夫用了问句，等着刑警们和病人的回复。

周凯是第一个点头的。

氧气面罩勒得他难受，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失血他开始有点耳鸣和幻听。他听见马柯问，哥，你怕了？

怕。虽然点头点的毫无犹豫，他还是怕的。

手术刀也是刀，割开皮肉的痛并不会比其他什么刀轻一丝半毫。救护车上刚刚歇下一点的冷汗瞬间布满了周凯的额头，下意识的挣扎根本不受他控制，却也挣不开四个刑警的掌控。

凌远第一刀之后等了片刻，周凯的挣扎很快平静，胸膛起伏还是剧烈的，却愣是一点声音没发出。他的两只手没有抓靠，握拳握死在身侧，摆明一副硬抗的姿态。

大夫也就不再等。手术刀，剪刀，纱布，手术钳……子弹被夹住将要取出的那一刻，周凯一只手挣开了刑警，反手就抓紧了那人的胳膊。

当啷一声，浸透血的子弹落在了托盘里。

【让他手扣着床沿吧。铁的，扣不坏，坏了也不用你们负责。】缝合前，凌远冲已经有些出汗的几个刑警说，视线掠过病人的时候带上了几分钦佩。失血和疼痛交加下，他还能分神自制手上劲道别抓伤了刑警……不考虑身上背的违法犯罪记录，真能算个英雄。

缝合的时候，周凯身下的衣料已经汗透。疼痛密密麻麻的，却又始终不放他昏过去。

虚扣住刑警腕部的时候，想把疼痛化成力气发泄到那人身上几乎是本能，但他能受住痛，也能忍住这种冲动。被人陷害吸了那根烟以后，他度过了那么多个难熬的夜，醒来身边那个暴雨夜捡他回家的姑娘身上都有藏不住的青紫。

第一个夜过去以后，他差点以为自己把救命恩人怎么了，还不知道人姓名就一口一个对不起我会负责。那时候美琳还不是风韵十足的老板娘，瘦瘦巴巴一个经过了世间凉薄的姑娘，偏生胆子够大敢在大雨夜捡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愣头小子回家。两人都完全没有戒毒经验，周凯只是熬着，美琳只是陪他熬着，不断用毛巾擦他额上不停冒的汗，被人抓痛了也不离开。

后来那个愣头小子一步步长成结实的男人，帮着美琳一点点把生意做大；一步步打下自己的交易链，在越来越多的场合里把渐渐跟他对比显得娇小的姑娘护在身后。他一直把那些夜晚过去太阳升起自己逃出毒品掌控时候的痛记在心里，也一直把姑娘的恩和自己在人身上留下的伤挂在心上。

许多人都以为他俩之间有一段旖旎风光，但两人之间的感情，这般猜测都算得上是玷污。

缝合终于结束，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洪少秋不在，还好按住他的不是他。

如果是的话……

刚才握住的那一刻，他一分劲都不会收。

啊下一张要解释季白和凌远的是非观！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