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缓解紧张感。

显然，就算做完一年份的深呼吸也还是不管用，我的心跳依旧快到要炸开。

她朝我这边缓缓走过来，我那不争气的心脏就要冲破胸膛了。我捂着胸口，额头不断有汗渗出来。

“冷静点啊，你这家伙……”

不出意料，她在我身后停下了——坐在黎言的面前。她叫林云舒，是我喜欢的人。

“别紧张别紧张。”我偷瞄过去，她正帮黎言揉着胳膊。黎言捏捏她的脸，嘻嘻笑着:“我这是用脚跑呀，你怎么倒帮我捏手了？”

“不想碰你的臭脚。”她假装生气，轻轻拍了拍黎言的大腿。

“香着呢！”

“……”

随后是见惯的情侣间的嬉笑打闹。

如果坐在那里的人不是林姑娘（这是我悄悄起的称呼）就好了，或是黎言的位置上是我。

我是个怂蛋，喜欢了五年都不敢说出来。也许是更久。

我是个音乐生，主练小提琴。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去培训，在老师家遇见了林姑娘。她穿着蓬蓬裙，头上系着蕾丝发带，坐在椅子上行云流水地弹奏《致爱丽丝》。阳光从窗户外溜进来，洒在她的身上，梦幻极了。她头发上别着的蝴蝶结随着她奏出旋律舞动，我觉得这是魔法。

“她是公主吗？”我问老师。老师笑着回答说:“她是我的女儿，叫林云舒。云卷云舒……”

林云舒，这名字真好听。自那以后，我就特别喜欢看云，去老师家也去得勤。我经常在家练曲子练到烂熟于心，练到手抽筋，为的就是第二天能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然而，她对小提琴和我都不感兴趣。老是有一个叫黎言的小男孩抱着篮球来找她玩儿，每当这时，她都会兴冲冲地跑出去。

久而久之，我的琴技越来越好，得到的赞赏也越来越多。但我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欢小提琴，虽说一直在练就是了。

慢慢的，我会作一些简单的曲子了，都是为林姑娘而作，或是作给云听。我不敢奏与她听。

我从她的父亲那里——也就是我的老师，打听到她想去的初中，我几乎是拼了命才考上。我对学习没有兴趣，心不在那儿，英语单词写了十遍也背不出来，数学题换了几个数据就看不懂了。但为了追随林姑娘，我连体育都克服了，何况是这些呢。

体育……我眨眨眼，突然清醒了。看看怀表，离体测还有十分钟才开始。

我眯着眼端详头顶的云，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回忆中。

说是克服，也只是及格而已。常年窝在家里练琴的我白得吓人，四肢也很消瘦，像是营养不良。而黎言的皮肤是小麦色，他很高，但有肌肉，看起来很有力量。

我曾经尝试过在体育课上投了五分钟的篮，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晕过去了。是林姑娘第一个发现我的。

这样说可能很没有出息，但我愿意晕倒很多次，因为一睁眼就能看到林姑娘。

这是那时的想法，现在看来有些好笑。林姑娘不一定一直守着自己呀，黎言会把她叫走的。

一股灼热将我拉回现实，我看看天，原来头顶那团云已经散了。我连忙躲进树荫那儿。

篮球场传来欣喜若狂的欢呼声，原来是黎言又进球了。我看看怀表，离测试开始只有三分钟了，在这三分钟里我要好好保存体力。真羡慕黎言，这么大的太阳还能看准球框。

黎言就像小说里的人物，他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他不止篮球打得好，成绩也是常年霸榜第一，第二当然是我家的林姑娘。

老师当然喜欢学习好体育又好的学生，更何况他们的模样生得好呢。对于恋爱的事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想到这儿，挥之不去的自卑又漫上心头。

“过来集合！”随着一声哨响，所有人都围过来了。

站在起跑线前，林姑娘一直为黎言加油，不经意看到了我，她礼貌性地说:“你也加油啊。”即使这样，

仍旧有朵花在心里悄悄绽放，“砰”的一下，赶走了名为自卑的乌云。

此时，我的心里被喜悦填满，平静多了。我只想跑第一，让林姑娘知道我的存在，她看我一眼都好。

“预备——跑——”

果不其然，黎言第一冲在前面。而我跑了五十米，腿果然软了。正当我想放慢速度时，林姑娘的笑颜钻进我的脑海里，叫我不得不去看她。

为了林姑娘，跑吧。

我使出浑身解数，用了比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追着跑时更快的速度，才勉强跟上我前面那位大哥的屁股后边。此时，黎言超了我半圈。

阳光似乎带着刺，刺得我又痒又难受。它从四面八方来，让我无处可躲。

快不能呼吸了……

我的双眼几乎睁不开了，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个人超了我，那一定是黎言。

忽的，太阳不见了，乌云密布。前面的大哥像打了鸡血似的猛加速，甩开好一波人，引得女生群里一阵尖叫。

真帅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黎言呢……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突有一人横穿操场跑到终点，那是林姑娘。

我的林姑娘……

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跑完了一千米。到了终点时，大雨如聚，倾泻下来，只有登记的老师一直站在那里，其他人不知跑向何处了。登记完，他叮嘱我快去避雨就走了。

我管不得那么多，直接瘫在地上。

我事事都不是第一，永远都成为不了林姑娘心中的No.1。

下午放学回家，老妈窝在沙发上看《红楼梦》，是刘晓庆演的那版。

逢林妹妹和宝哥哥吵了一架，正掩面哭泣呢。我但愿我的林姑娘永远眉开眼笑。

“啊，你回来啦。我们晚上去外面吃吧。”入迷的老妈才发现我。

我“嗯”一声，钻回房间里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林姑娘和黎言结婚了，她成了黎夫人。黎夫人笑得很开心，仿佛拥有了幸福。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了，洁白的月光照进窗里。

我拿起手机，看到老妈发来的信息:“公司突然说要加班，晚饭你自己吃吧……”我没有太意外。

我没有开灯，屋里的可见度却很高。

我站在窗前，仰望天空。明月皎洁，我的目光却停留在几乎看不清的云上。林姑娘不会是那不起眼的云，她是明月，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我取出小提琴，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很想奏上一曲。

鬼使神差的，我拨通了林姑娘的电话。

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旋律，这次我很顺畅地演奏出来了。

一曲过后，我看看手机，林姑娘不知何时就挂了电话。

这首曲子，名为《云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