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之《薛侃录》(上)

传习录之《薛侃录》(上)

《薛侃录》【45.1】-【45.12】 节

薛侃(1486—1545年),字尚谦,号中离,人称中离先生,明代揭阳县龙溪都(广东潮安县庵埠镇薛陇乡)人。薛侃富有文才,明武宗正德丁丑二年(1517年)考中进士。考中进士后,即以侍养归,与长兄薛俊谈及阳明先生之学,薛俊听后大为赞赏,同薛侃携弟讶、子薛宗铠等到江西赣州拜王阳明为师。薛侃落职回乡后,于嘉靖十一年到中离溪畔的中离山办学。他在山中建中离书院,讲授王阳明之学,南方各省共有百余士子闻风而至。由于薛侃积极传播,使阳明之学在岭南有更大的影响。

学习阳明先生,要去思考我们如何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一定要去读原文,悟原理,知行合一,以生命唤醒生命。 学习《传习录》主要和同学们来完成功夫的练习,如不去切实践行,是体验不到《传习录》当中的精髓。

收获:

1、以更高层面的起心动念引导自己,才称为引导。
2、要知道好名和特别希望得到表扬的心,如果明白一旦得到表扬你的行为作用瞬间兑现,太可惜了,一句表扬瞬间我们就把功劳没了,何来真正的加分。
3、我们要经常要把自己放在自己的“对立面”,更清楚地看到自己,让自己做的更好,以此练习观照的功夫,把自己的问题看清楚。
4、学习时要时时带着观照来学习,良知的雷达开始打开,学习就更会有收获。

【45.1】原文: ——— 意志力就是血液
侃问:“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
先生曰:“初学功夫如此用亦好,但要使知‘出入无时,莫知其向’,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功夫方有着落。若只死死守着,恐于功夫上又发病。

【45.1】解析:
薛侃问:“秉持志向的时候好像犯了心痛,一心只在痛上,哪还有时间去说其它闲话、管其它闲事呢?”
先生说:“初学下功夫时用这样的方法也好,但自己要明白心灵的神明原本就是‘出入本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也就不知道他的去向’,只有这样才能让所下的功夫有着落。如果只是死死坚守志向,恐怕会在下工夫上出差错。”

【45.1】解读:
在王阳明眼里,“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正是“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莫知其乡”是“无向”,出入无时、无向,即是没有出入,或者出即入,入即出,这是心之神明至诚无息的境界。而出入有时、有向,则是出入有别,这是“往者屈也,来者信也”的“其次致曲”。人心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活物,思维活动一刻也没有停息过。思维的内容、方式、次序都不受限制,念念相续。只有将心念功夫落实在志向上才行。

这一段,说了几个层次,在这几个层次上加深一下:第一个如果我们立志了,能够抱住自己的志不放,这很了得呀,已经比那些没有志向的人很好了,但是你学着学着,要将自己的志向融入每天的一言一行中,成为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死死抱着它,那时你就自如了。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这里头有三种情况:

一,因病发药:比如说不想看书的时候越要看书,是自己不想看书时克自己这个毛病。
二,因药发病:比如说反省时没力量,不想学了。反省时应该找到问题解决掉,阳明先生告诉我们改之为贵。而不是着在问题上觉得自己不好又引出新的病,这都是一分贪心。
三,在功夫上发病:用功时用偏了,用直了,反而引来问题,在用功时继续发病。比如早晨读书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结果我早晨要早起,我这样那样,让自己又不开心,这就是在功夫上继续发病。

【45.1】度阴山曰:
阳明心学将意志力解释为:它是以我们良知的判定,对一件发自正念的事物保持长久而高度的热情,并能知行合一,最终将此正念呈现,将事物完成。

拥有这种意志力,就是拥有良知,无时无刻不在用良知提醒自己,现在做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所以它就如心脏病一样,时刻都会被我们感受到。一旦拥有意志力,就没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一门心思都在这意志力上。

王阳明的说法是,保持意志力如得了心脏病,这还只是初期。当我们做一件事,在初期阶段时,为了完成此事而有此意志力,没有问题;可如果这件事已经到了中期甚至晚期,还把意志力保持得如得了心脏病一样,就有点过度了。

真正的意志力不会有意识地展现在你心中,它就是你的血液,在你体内不停地流动,但你感觉不到它。倘若你每天都有意识地倾听自己的血液流动,并且能听到它,这就不是纯粹的意志力了。

如果一门心思关注意志力,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必须用意志力贯穿其中的事情呢?

成吉思汗一生的成就,靠的全是意志力。但在他看来,意志力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已经和你身体融为一体的东西。在无事时,它安静如死水,一旦有事,它就在你身体里沸腾起来,催着你向前向前。

我们过度关注意志力,就会丧失意志力。真正的意志力不需要关注,它就是你的呼吸、你的细胞、你的血液。 可它始终在帮你,帮你修身养性和成就功业。

【45.2】原文: ——— 涵养讲求合一
侃问:“专涵养而不务讲求,将认欲作理,则如之何?”
先生曰: “人须是知学。 讲求亦只是涵养, 不讲求只是涵养之志不切。”
曰:“何谓知学?”
曰:“且道为何而学,学个甚?”
曰:“尝闻先生教,学是学存天理。心之本体即是天理,体认天理只要自心地无私意。”
曰:“如此则只须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
曰:“正恐这些私意认不真。”
曰:“总是志未切。志切,目视、耳听皆在此,安有认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讲求亦只是体当自心所见,不成去心外别有个见!”

【45.2】解析:
薛侃问:“专注于德行的涵养而不讲求学问上的研究,如果把私欲认作天理,该怎么办?”
先生说:“人必须先懂得学习。讲习求学也是为了德行的涵养,而不讲习求学只是因为存养天性的志向不坚定。”
薛侃说:“怎么样算是知道学习?”
先生说:“你姑且谈一谈为什么要学习?又该学习些什么?”
薛侃说:“曾经听先生教诲,学习就是学习存天理。心的本体就是天理,所以只要自己的内心没有私念,就能体察认识天理。”
先生说:“这样的话只要克制自己把私欲去除就够了,还担心什么不明白天理、私欲呢?”
薛侃说:“害怕的正是认不清这些私欲。”
先生说:“这还是志向不够坚定。如果志向坚定的话,眼睛、耳朵只会集中在这上面,哪会有认不清私欲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需从外界去寻求。讲习求学也只是体察自己的内心所见到的东西,难不成还可以去心外另寻他见?”

【45.2】解读:
修德是以道德为中心的人格培养。王阳明认为,功夫是一种活动而非仅是知识,涵养德行必须求学讲论,而求学讲论又重在志向明确和真切。志向真切,求学也真切,涵养也真切。这个真切功夫不在心外,而在自己心中的体会和揣摩。否则,自身的境界永远无法提升。

要明白“认欲作理”是很危险的,认欲作理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是平时做决策失败的原因。
知学:知道要学习什么,是知道学去人欲,存天理,实践的功夫就是要看到一个欲就坚定去掉一个,然后会不断加深,功夫也就越来越深了。

心皎如白日,未有不自知者,就是一个肯和不肯。

“志切,目视耳听皆在此,安有认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讲求亦只是体当自心所见,不成去心外别有个见?”

人生只有一条路,不是向上就是向下,人生没有退路。但凡想找退路,就难免会掉下悬崖,垂直攀登是人生的需要。

【45.2】度阴山曰:
阳明心学最讲究二合一,德行的提升属于涵养,研究事物属于讲求。但是,王阳明却认为,体认天理,克去私意,求之于身心,即是讲求,即是涵养。向高手学习,只要是依凭良知,真心实意,这就是讲求,同时也是涵养。

人生总向外求,原因是对自己的不自信。王阳明拎出人心中能知是非善恶的良知,就给了人以高度自信。既然良知无所不能,那还向外求取什么?

王阳明断定心外无物。为何心外没有事物?因为万物是一体的。你不能把你的手当成是外物,也不能把你所看到的万事万物当作外物,所以只要你用心去求索,被求索的事物就成为你心中的一部分,那么心外哪里还有物?

所以,一切都在心中求。涵养和讲求本是一回事,它们都必须在心内完成。

中国古人始终主张“德艺双馨”。

德,就是涵养;
艺,就是讲求。
缺艺,空有德,你只能算是个好人,影响力有限;
缺德,空有艺,你也只能算是个匠人,算不上大师。

德艺必须兼备,才算是人生大师。世上很多人,只有其中一样,所以费尽周折,也无法抵达圆满境界,问题就在这里。因为涵养和讲求是一回事啊,非要搞成两回事,那就是分裂。这和人格分裂一样,都不是美好。

【45.3】原文: ——— 只谈功夫
先生问在坐之友:“此来工夫何似?”
一友举虚明意思。先生曰:“此是说光景。”
一友叙今昔异同。先生曰:“此是说效验。”
二友惘【wǎng】然,请是。
先生曰:“吾辈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有。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工夫。”

【45.3】解析:
先生问在座的朋友们:“近来功夫如何?”
一个朋友说了一些自己因为静坐而产生的幻觉。先生说:“你这说的是些呈现在表面的现象而已。”
一位朋友讲述了现在和过去的异同。先生说:“你这说的是做功夫的效果。”
两位朋友茫然不解,向先生请教。
先生说:“我们现在下工夫只是为了让善心更加真切。这个求善的心真切,见了善就要自然会靠近,有了错误会马上改正,这才达到了真切的工夫。如此下来私欲便会逐日不见,天理也就日益明朗。如果只管寻求表面现象和效果,反倒是助长了向外寻天理的弊端,并非达到真正的功夫。”

【45.3】解读:
此话说得明明白白,光景、效验可以求,但不能“只管求”,套句现代人通俗的说法,这些都只是过程,不是目的。

分享功夫:要分享是怎么做的,如怎么做反省,第一步怎么做、第二步怎么做,而不是分享光景和效验。

【45.3】度阴山曰:
按中国传统的思想,人生只有今生,没有前世和来生。
所以它不像宗教,对未来有所期待,只要为善这一生,就足够。

这为善就是功夫,为善之心真切,见到善就自然贴近,有过错就会立即改正,这就是功夫用得好。

功夫若用得好,人欲日渐消弭,天理日渐明白。你能识得天理,还会担心结局很差吗?问题恰好在这里,许多人不是不用功夫,而是总想用了功夫就立刻出效果,目的性太强。一个目的性太强的人,在某件事上用功夫时就会不停地关注结果,一旦结果缓慢或者不如他意,他就会放弃这一功夫,改另外的方法。正如我们常常看到的那幅漫画,在漫画主人公身后有多处马上要见到泉水的井,但没有一处井水被挖掘出来。

只谈功夫不谈结果,就是让我们一门心思地专注于功夫,而不要分心去想结果。功夫到了,结果自然会好。功夫没到,想那么多结果也毫无意义。

王阳明所谓的功夫就是“存天理、去人欲”,把这一功夫做好,也就等于过好了你的人生。反之,总想着“存天理、去人欲”后会有什么效果,这念头就大错特错。因为人生就是个“存天理、去人欲”的过程。在“存天理、去人欲”中寻找快乐,身心愉悦,功夫就成了本体。

【45.4】原文: ——— 有心求异,就是错
朋友观书,多有摘议晦庵者。
先生曰:“是有心求异,即不是。吾说与晦庵时有不同者,为入门下手处有毫厘千里之分,不得不辩。然吾之心与晦庵之心未尝异也。若其余文义解得明当处,如何动得一字?”

【45.4】解析:
朋友们看书的时候,会有经常指责和批评朱熹的人。
先生说:“如果是刻意表现出不同,这是不对的。我的学说和朱熹常有不同,是因为在入门功夫上有差别,所以不能不辨论清楚。然而,我和朱熹未曾有过不同的心。就拿朱熹解释文义来说,清晰明确的地方,怎么能有一个字被我改动呢?”

【45.4】解读:
王阳明继承发展了陆九渊的“心即是理”的本体论,并结合《大学》中的“格物致知”来批评朱熹的理学。朱子认为“格物”有多层次的参究,而王阳明认为“格物”只是一事,即格除心中之物欲。这个过程是通过修身来实现的。因为朱熹是本体与认识分开讲的,而王阳明是统一讲的,所以朱熹是本体决定认识,所以有那种说法。而王阳明没有这种决定论的观念,他认为从身起修,格心中物,即至于圣,如此而已。但王阳明并没有完全摆脱朱熹的影响,他在诠释学上,继承了朱熹的稳健细密。甚至在主观上他就不想彻底摆脱朱熹。所以有人指摘朱熹,王阳明说了这段话。

不要比较圣贤之间的长短,我们没有资格,我们要比较和圣贤的差距。

【45.4】度阴山曰:
朱熹和王阳明的学说肯定不同,阳明心学是对朱熹理学的拨乱反正。

朱熹说,心能辨别出天理,王阳明却直接说,心之好恶就是天理;
朱熹说,只有人性才符合天理,情欲不符合,王阳明则说,人性和情欲都符合天理;
朱熹说,先知后行,王阳明说,知行合一。

两人学说黑白分明。

在入门功夫上同样如此。

朱熹的方法论“格物”是探究万事万物的真理,王阳明的方法论“格物”是在事情上正念头;
朱熹说“存天理、灭人欲”,王阳明说“存天理、去人欲”。

总之,方法上,一个如果是剑,那另外一个就是流星锤——二者固然都是兵器,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王阳明的弟子们读朱熹著作时,常常指责朱熹的错误(和王阳明不同就是错误),王阳明却说,存心去找区别,就是错误。为什么?

因为王阳明和朱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人能做圣贤,二人的学说、方法论虽然不同,却都是导人向善的,没有说让人去做坏事。

也就是说两个人的学说都是好学说,都是让人为善之学说,有人可能在王阳明这里找到方法,而有人却能在朱熹那里找到方法,双方没有高下之分。人一旦要存心去找两个学说的区别,就是要分门别派,就是要自立门庭,自我关闭。王阳明说,心外无学,不论是什么学说,只要学说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你但肯用心去钻研,就必有所成。一切好的学说,都是从心出发的学说。你若有心求异,念头就先错了,求出来的东西再让人耳目一新,它也不符合天理。

认可别人的“是”,就遵循;发现了别人的“非”,也别张牙舞爪,绕过去就是了。真正的聪明人,永远在学别人的“是”,从不在别人的“非”上较真。从来没有人因为给别人挑毛病而成就学问的。一旦盯着人家的“非”不放,就忘记了人家的“是”,最后学了一肚子小肚鸡肠和意气,于学问和做人,都不是好事。

做人和做学问一样,有心求异,就是错。

【45.5】原文: ——— 不比才力比减人欲
希渊问:“圣人可学而至,然伯夷、伊尹于孔子才力终不同,其同谓之圣者安在?”
先生曰:“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然圣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犹金之分两有轻重。尧、舜犹万镒。文王孔子犹九千镒,禹、汤、武王犹七八千镒,伯夷、伊尹犹四五千镒。才力不同而纯乎天理则同,皆可谓之圣人,犹分两虽不同,而足色则同,皆可谓之精金。以五千镒者而人于万镒之中,其足色同也;以夷、尹而厕之尧、孔之间,其纯乎天理同也。盖所以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两;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犹一两之金,化之万镒,分两虽悬绝,而其到足色处可以无愧。故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者以此。学者学圣人,不过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犹炼金而求其足色。金之成色,所争不多,则锻炼之功省,而功易成,成色愈下则煅炼愈难。人之气质清浊粹驳,有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其于道有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其下者必须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及其成功则一。
“后世不知作圣之本是纯乎天理,专去知识才能上求圣人,以为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须是将圣人许多知识才能逐一理会始得。故不务去天理上看工夫,徒弊精竭力,从册子上钻研、名物上考索、形迹上比拟。知识愈广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见人有万镒精金,不务煅炼成色,求无愧于彼之精纯,而乃妄希分两,务同彼之万镒,锡、铅、铜、铁杂然而投,分两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无复有金矣。”
时曰仁在旁,曰:“先生此喻,足以破世儒支离之惑,大有功于后学。”
先生又曰:“吾辈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何等轻快脱洒,何等简易!”

【45.5】解析:
蔡希渊问:“圣人的境界是通过学习固然能够达到,但是伯夷、伊尹和孔子比较起来,他们的才能是有所不同的,但孟子统称他们为圣人, 这是为什么?”
先生说: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是因为他们有一颗纯然合乎天理而没有丝毫人欲掺杂其中的心。就像纯金之所以是纯金,也只是因为它没有掺杂任何铜、铅等杂质,成色很足。人纯然合乎天理才是圣人,成色饱足的金才是纯金。然而,圣人的才力有大小之分,就好比金的分量有轻重。尧、舜好比是万镒的纯金,文王、孔子好比是九千镒,禹、汤、武王像七八千镒的纯金,伯夷、伊尹则像是四五千镒的纯金。他们的心都是同样纯然合乎天理的,虽然才力不尽相同,也都可以算作是圣人。就好像是金,只要在成色十足,即使分量不同,也都可以算作纯金了。把五千镒的纯金溶入万镒的纯金里面,成色还是一样的;把伯夷、伊尹安置在唐尧、孔子当中,他们的心同样合乎天理。所以纯金的界定,是因为成色而非分量;圣人的界定,也是因为它们的心合乎天理而非因为他们的才智。因此,即便是普通人,只要愿意做学问,让他们的心纯然合乎天理,是同样能够成为圣人的。就像一两重的金子,相比于万镒重的金子,虽然分量相差很远,但在成色上,是不会以有差别的。因此,孟子才说‘人皆可以为尧舜’。学者学习圣人,不过是去人欲,存天理罢了,好比炼金求成色充足。金的成色相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省下许多功夫,炼成纯金比较容易。成色越差,冶炼也就越难。人的气质也会有清有浊,有中等以上、中等以下的差别,对于圣道,有的人生来就知道并且自然就能去实践,有的人则需通过学习才知道并实践,这样的人,就必须用别人百倍的努力,等到最后,取得的成就还是一样的。
“后世的人只专门在知识、才能上努力学习做圣人,认为圣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自己只需要把圣人的知识才能一一学会就行了。哪里知道做圣人的根本在于让心合乎天理。他们不从天理上下功夫,而是费尽精力钻研书本上、考寻名物、推理形迹。这样,知识越渊博的人私欲越是滋长,才能越高,天理反而越被遮蔽。这就像看见别人拥有万镒的纯金,自己只妄想在分量上赶超别人,把锡、铅、铜、铁等杂质都掺杂进金子里去,却不肯冶炼自己的成色。虽然增加了分量,成色却更加低下,到最后,有的就不是真金了。”
这时在一旁的徐爱说道:“先生这个比喻,足以解决世儒们学问支离破碎的困惑,对学生们大有裨益。”
先生接着说:“我们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去一份私欲,就会得到一份天理,这是多么轻快洒脱,多么简单啊!”

【45.5】解读:
王阳明认为,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内心纯乎天理,就好像黄金一样,讲求的是精纯,有杂质在里面。圣不圣,看的是纯度,不是重量。就算是凡人,只要你肯学,也可以成为圣人。哪怕你只有一两,在一万镒面前也没什么可惭愧的。但是王阳明并不要求顿悟,讲究的是渐进,日有所为,日有所增。

这段最重要的是破解了求心之纯粹的问题。提升我们心的纯粹,我们的心也可以和圣贤一样,也许我们不能也没有机会像阳明先生那样百战百胜,但是我们可以去解决时代当中很重大的问题。今天这个时代的问题是什么?这个时代最重大的问题就是物质与精神的不平衡,有一个不充分,是心灵品质成长的不充分。

什么是无为?

无为不是不作为,而是没有贪欲和不明之为。无为,方能无不为。

什么是损?

:是学习的真正方法,损己利人是特别大的成功之道。损己不是要损害自己,而是要把自己奉献出去。

【45.5】度阴山曰:
这段“精金分量之喻”在阳明心学中,分量重如泰山。

古人认为,人禀气【bǐng qì】而生,含气而长,得贵则贵,得贱则贱。朱熹一针见血地说:人人都是禀气而生,禀气之清者,为圣为贤;禀气之浊者,为愚为不肖。也就是说,人的生死贵贱是由生而禀受的气所决定,这是典型的宿命论。幸好,古人还认为,气的清浊只能决定你后天的才力(智商、家庭背景、事功、影响力)大小,却无法决定你是否能成为尧舜那样的圣贤。

王阳明说,你的气注定你是一斤重的金子,而有人的气注定他是十斤重的金子。在金子的分量上,你肯定比不过人家。有人是含着金汤勺出生,有人在娘胎里智商就比你高,有人天赋中就有影响别人的能力,这些硬指标,你是绝对比不了的。

在事功上,有人被万众瞩目,有人却默默无闻,有人能飞黄腾达,有人却总遭遇失败。如果你的奋斗方式是正确的,却仍无法超越别人,那可能就是你禀的气不怎样。如果你非要在才力上超越那些比你禀气好的人,那如王阳明所说,你就要在金子上增加重量,把些破铜烂铁掺杂进来——重量虽然上去了,你却不纯了。

王阳明认为,才力限于气禀,你若非要在才力上和别人比拼,那你会发现不可能成为圣人;但你若在天理上用功而不论才力,那你就很容易成为圣贤。

在天理上用功,其实就是向内求,接受自己金子的重量,而不是向外求,去弄些破铜烂铁。
向内求,就是减少欲望,“减去一分人欲,便恢复得一分天理,多么轻快洒脱、多么简单的功夫”。

当你毫无欲望时,你就成了圣人。圣人就是好人,好人就是在你的人生圈子里被所有人喜欢,即使有一天你离开这个人间,也会活在别人心中。

王阳明就是让你做最好的自己,而不是做最传奇的别人。深刻认识到自己有圣人潜质,而开发潜质的方法也在自己身上——事事时时都依着自己的良知去做,就能成为最好的那个金灿灿的自己。

【45.6】原文:——— 朱子之悔
士德问曰:“格物之说,如先生所教,明白简易,人人见得。文公聪明绝世,于此反有未审,何也?”
先生曰:“文公精神气魄大,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继往开来,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若先切己自修,自然不暇及此。到得德盛后,果忧道之不明。如孔子退修六籍,删繁就简,开示来学,亦大段不费甚考索。文公早岁便著许多书,晚年方悔是倒做了。”
士德曰:“晚年之悔,如谓‘向来定本之误’,又谓‘虽读得书,何益于吾事’,又谓‘此与守书籍,泥言语,全无交涉’,是他到此方悔从前用功之错,方去切己自修矣。”
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处。他力量大,一悔便转。可惜不久即去世,平日许多错处皆不及改正。”

【45.6】解析:
杨骥问:“按照先生教导的,格物的学说简易明了,人人都能学得到。而朱熹先生聪明盖世,反而没有弄明白格物的学说,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说:“朱熹先生的精神气魄宏伟,早年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继往开来,所以一直只在考据著书上用功。如果他早年先在自己身上认真修养,自然就没有时间去考据著书了。等到德行很高时,他果然担心儒道不行。就学习孔子,删除《六经》,去繁就简,启示后世学者,也就无需费工夫去考证了。早年朱熹写了许多书,晚年才悔悟,这是颠倒了功夫。”
杨骥说:“朱熹晚年的悔悟,就像他说的‘最初确定根本的错误’,他又说‘虽读了很多书,对于我们有什么好处呢’,又说‘这和死死守住书本,拘泥于言语,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悔悟从前的功夫用错了,应该从自身修养天性开始。”
先生说:“是的。这就是朱熹同别人不同的地方。他气魄大,一旦悔悟就能够马上能转过来。可惜不久他就去世了,一些错误的地方都没来得及改正。”

【45.6】解读:
朱子是先治经后明道的,他做学问是用传统的方法,他收集了前辈关于“四书”等经典的注解,加以比较研究,再融会贯通。如果我们研究儒学不依靠朱子的《四书集注》是很难搞明白的。但是朱子毕竟是晚年彻悟的,故《四书集注》中难免有模糊之处,但对于彻悟的人来说是无所谓的。不能彻悟怎么办呢?要参照王阳明、藕益、憨山、印光这些人的说法。

后面杨骥引用的三处都出自王阳明编的《朱子晚年定论》一书,王阳明当年研究朱子学说,知道朱熹的弊端,也知道朱熹晚年悟处,为了更好地帮助后来的学者,王阳明在京城的时候,就四处收集朱熹晚年的信件并加以整理,编成《朱子晚年定论》一书。

【45.7】原文1: ——— 侃去花间草
侃去花间草,因曰:“天地间何善难培,恶难去?”
先生曰:“未培未去耳。”少间,曰:“此等看善恶,皆从躯壳起念,便会错。”侃未达。

【45.7】解析1:
薛侃在除花间杂草时,顺势问道:
“为什么天地间的善很难栽培,恶很难除去呢?”
先生说:“因为人们还没有去培养善或去除恶。“过了一会儿,
先生又说:“像你这样从表面上去看待善恶,就会出错。”
薛侃没有理解。

一个人如果明白“侃去花间草”这一段,抱怨就不会有了。

善恶不在花草上,你再也不要找理由,如果你今天还有抱怨心,是你的善恶还在花草上。比如一件事情你吃了亏,你很痛苦很难受,这时你会认为是这件事情让你这样做的,让你痛苦难受产生了抱怨,但实则是什么?是你如何看待这件事你产生的抱怨。因而呢,善恶不在花草本身,也不在事情本身,在哪里啊?你看同样一个龙场,有的人看到了垂直攀登的阶梯,有的人看到的是地狱一般的生活,这个事情来自于是我们对一件事请的认识,善恶在我们这里判断,不在事物本身上。这就叫心外无理。

有的同仁问孩子怎么教育?这是你的问题,为什么是你的问题?因为你的孩子不好教育的问题是因为你而产生,如果换一个明白人,这个问题他就没有。你的孩子为什么产生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你当初种下了错误的行为作用,因而今天有这样反作用的结果,这也是自己的问题,我们不能抱怨孩子。孩子生下来那么纯粹和清澈,是谁把他培养成这个样子的?

侃去花间草,就是心即理的本质,去的不是草和花,去的是心中那份不明和恶,因而你才能看清事物本身与这个世界。因而阳明先生才谈到无善无恶。

何为无善无恶?为什么无善无恶才是真正的智慧呢?

无善无恶,是指心无善无恶。无善无恶是没有事先有个善,事先有个恶,这个时候心才能是一面镜子,但是我心中不事先有个善,不事先有个恶,但是我不是没有善和恶。我正因为没有事先有个善事先有个恶,所以我对待任何事物,我就真的有了善恶,我才知道这个是不对的,那个是对的。为什么?它是这件事情本身的问题,它好和不好都是客观存在的,不是我事先给它个善、恶来定义这个世界。这件事情意味着,对于我们来讲,如果我们真的明白,我们不可以有抱怨了,因为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如何做出选择抉择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所以千万不要去抱怨这个世界了,不管遇到多大的问题永远要反求诸己。

【45.7】原文2:
曰:“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错。”
曰:“然则无善无恶乎?”
曰:“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不动于气即无善无恶,是谓至善。”

【45.7】解析2:
先生说:
“天地中一团生气,就像花草的生长,何曾有什么善恶之分?你想要赏花,便把花当作善,把花间的草作为恶。但是当你需要草的时候,你又会反过来把草当作善。这样的善恶之分,都是由你心中的喜好或讨厌发出来的。所以说是错误的。”
薛侃问:“这样说来,善恶之间没有分别了吗?”
先生说:“无善无恶是天理的静止状态,而有善有恶是气的动态产生的。不因气而动,自然无善无恶了,这就是至善。”

【45.7】原文3:
曰:“佛氏亦无善无恶,何以异?”
曰:“佛氏著在无善无恶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圣人无善无恶,只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不动于气。然‘遵王之道’, ‘会其有极’,便自一循天理,便有个裁成辅相。”
曰:“草既非恶,即草不宜去矣。”
曰:“如此却是佛、老意见。草若是碍,何妨汝去?”
曰:“如此又是作好作恶。”
曰:“不作好恶,非是全无好恶,却是无知觉的人。谓之不作者,只是好恶一循于理,不去又着一分意思。如此,即是不曾好恶一般。”

【45.7】解析3:
薛侃问:
“佛教有无善无恶的说法,与先生所说有何区别呢?”
先生说:“佛教执着于无善无恶,便其余一切都置之不理,所以不能够治理天下。圣人讲的无善无恶,只是不刻意为善,不刻意为恶,不为气所动。这样,‘遵循先王’之道,自然会归于法度天理。也就自然能‘裁成天地之道,辅助天敌之宜’。”
薛侃说:“既然草并不是恶,那么就不应该把草去掉了。”
先生说:“这样又是为佛、道两家的主张了。既然草成为了障碍,把它除掉又何妨呢?”
薛侃说:“这样不又是在为善为恶了吗?”
先生说:“不从私欲上为善为恶,并非全无好恶的区分,若是全无好恶之分,岂不成了没有知觉的人。所谓不刻意为善为恶,只是说好恶须要遵循天理,不夹杂丝毫私心杂念。这样,就和不曾有好恶一样的了。”

【45.7】原文4:
曰:“去草如何是一循于理,不看意思?”
曰:“草有妨碍,理亦宜去,去之而已;偶未即去,亦不累心。若着了一分意思,即心体便有贻累,便有许多动气处。”
曰:“然则善恶全不在物?”
曰:“只在汝心。循理便是善,动气便是恶。”
曰:“毕竟物无善恶?”
曰:“在心如此,在物亦然。世儒惟不知此,舍心逐物,将格物之学看错了,终日驰求于外,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终身行不著,习不察。”

【45.7】解析4:
薛侃说:
“除草时怎样才能遵循天理,不带私欲呢?”
先生说:“草对你有妨碍,依照天理就应当除去,除去就是;偶尔有没有及时除去的,也勿记挂心中。如果你有了一分记挂,心就会为它所累,便会有许多为气所动的地方了。”
薛侃说:“那么善恶全然不在事物之上了?”
先生说:“善恶只存在于你心中。遵循天理就是善,动气就是恶。”
薛侃说:“那么事物到底有没有善恶之分?”
先生说:“在心上是如此,在物也是如此。后世儒生们往往不明白这个道理,而舍去本心追求心外之物,把格物的学问搞错了,成天在心外寻求,最终只能做到‘义袭而取’,终身‘行不著,习不察’。”

【45.7】原文5:
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则如何?”
曰:“此正是一循于理。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作好作恶。”
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安得非意?”
曰:“却是诚意,不是私意。诚意只是循天理。虽是循天理,亦看不得一分意,故有所忿懥、好乐,则不得其正。须是廓然大公,方是心之本体。知此,即知‘未发之中’。”

【45.7】解析5:
薛侃问:
“那么‘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这句话,应当如何理解呢?”
先生说:“这正是一直遵循天理,天理本该如此,它本来没有私意去为善为恶。”
薛侃说:“但是喜好美色,厌恶恶臭,怎么没有私意在其中呢?”
先生说:“这是诚意,而非私欲。诚意只是遵循天理。虽然遵循天理,也不能掺杂丝毫私欲。因此,有一丝怨愤或喜乐,心就不能保持中正平和。大公无私,才是心之本体。明白这个,就能明白‘未发之中’。”

【45.7】原文6:
伯生曰:“先生云:‘草有妨碍,理亦宜去。’缘何又是躯壳起念?”
曰:“此须汝心自体当。汝要去草,是甚么心?周茂叔窗前草不除,是什么心?”

【45.7】解析6:
伯生(人名)说:
“先生说:‘草对你有妨碍,依照天理应当除去。’为什么说这是从表面上产生的私念呢?”
先生说:“这需要你自己的心去体会。你想除掉草,是什么心思?周敦颐不除窗前的草,又是怀着什么心思?”

【45.7】解读:
凡欲除之,皆是人欲。
除而未累于心,也是私心。后面薛侃一直追问,但没有追问到王阳明无理处。周茂叔窗前的草不除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仁。王阳明为什么主张除去花间草?是因为理。但阳明强调,“然则善恶全不在物,只在汝心”,这里的意思是不能执念于物而论善恶,只有将物置于整体意义结构中方才有善恶。不做好做恶,不动于气,就是至善。

【45.7】度阴山曰:
人因为发自真诚的好恶,而给事物贴上善恶的标签,这没有问题。问题是,人在给某事物贴上善恶标签后,忘记了摘,那件事物的善恶就成了天经地义、自然而然了。于是,明明是被我们所掌控的事物,反过来控制了我们。

当你把金钱贴上善的标签而忘记摘下后,“金钱是善的”就成了不言而喻的真理。赚到金钱,你高兴;失去金钱,你痛苦。金钱控制了你,你却永远都不会反省,其实金钱是无善无恶的,之所以有了善,只是你给它贴的标签。

你痛恨一个人,就给他贴上恶的标签,当你忘记摘下后,“此人是坏蛋”就成了不言而喻的“真理”,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如果他倒霉了,你就大笑;如果他比你风光了,你就如丧考妣。他成了你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控制了你的喜怒哀乐。

王阳明说,天地万物是无善无恶的,之所以有了善恶,只是我们人类用心给他们贴的标签。没有了我们人类,天地万物也就没有了善恶是非的意义。任何一件事物如果没有了善恶是非的意义,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所以说,善恶只在我们人类心中,而不在我们心外的万事万物上。

薛侃花园除草,是《传习录》中最详细、最有味道的一个故事,从这个故事中我们清晰地认知到:善恶只在人心,不在万事万物。所以说,心外无物。

我们在人世间做的每一件事,只要是倾听内心的声音去做的,事后就不要回想,一回想就是心有挂碍,就不符合天理。

薛侃要除草,那就除掉,除掉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
薛侃不除草,那就暂时不除,不能因为没有除草,就整日想着除草这件事,这又是混进了私欲,而不是天理了。

所以我们应该明白的是,人生在世,难免给事物贴标签。但贴过之后要立刻摘下——摘下也别理解为放下,不是手上的放下,更不是心上的放下——如果你不摘,被贴的事物就有了善恶,它会反过来控制你。

【45.8】原文: ——— 为学宗旨:行良知
先生谓学者曰:“为学须得个头脑,工夫方有着落。纵未能无间,如舟之有舵,一提便醒。不然,虽从事于学,只做个‘义袭而取’,只是‘行不著,习不察’,非大本、达道也。”
又曰:“见得时,横说竖说皆是。若于此处通,彼处不通,只是未见得。”

【45.8】解析:
先生对学生说:“做学问一定要有个宗旨,这样学问才有着落。虽然在其间不可能没有间断,但就像船有了舵,一提便明白了。不然的话,虽然是在做学问,也只能做个‘义袭而取’,只会‘行而不著,习而不察’,并非学习的主干大道。”
先生又说:“有了宗旨,不管怎样说都是正确的。如果只是这里明白了,别处又不明白,那只是因为没有宗旨。”

【45.8】解读:
王阳明上承了密宗先顿后渐的思辨方法,强调顿悟的先导作用,他把顿悟良知本体之理视做“为学头脑”。认为学问之要,首在头脑,次在志真,头脑正,悟门开,从心发明,从身悟入,则任何问题皆可自化。

所谓“行不著,习不察”,是指我们“睡着了”,言行举止都失去了观照,让不明和贪欲掌控自己的人生,按照自己的习性去生活。

【45.8】度阴山曰:
学问分很多种,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宗教,甚至鬼神研究。无论你选择的是研究原子弹的学问还是烹饪学问,在中国古人看来,你都避不开人生学问。

人生学问贯穿我们整个人生,不懂人生,你就万事难成。
要做人生学问,就必须有个宗旨。这个宗旨,在王阳明看来就是行良知。

很多人会不解,人生中有太多的学问要学,一个“行良知”就全部解决了吗?

完全可以解决。按王阳明的意思,人生在世,你能掌控的东西很少。天下大势你掌控不了,不可抗力你掌控不了,人生中许多偶然因素你更掌控不了,你所能掌控的只有良知因为它是我们心上的,行良知是我们一念之事,这是很容易被操控的。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只专注于行良知这一学问,把“行良知”作为你做学问的宗旨,你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倘若能明白这一点,并且做到这一点,那外面的任何风浪和诱惑都无法动摇你,因为一旦遇上风浪和诱惑,你就会想到你的学问宗旨是,只行我心上的良知,不管其他。这样,你就能心平气和,继续走向通往人生大道的路上。倘若做学问没有个宗旨,一遇外部诱惑和风浪,人就很容易放弃这门学问,随波逐流,半途而废。

为学须有个宗旨,这也是立志的问题。无论做哪一门学问,都要先有志向和宗旨,它就如同船之舵。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想起你的志向和宗旨,马上就能聚精会神于学问,从而获得成功。明白了这个,怎么说都明白,不明白这个,说破天,也没用。因为宗旨,是靠你自己的心来决定的,外力帮不上任何忙。

【45.9】原文: ——— 有志向,就没有牵累
或问:“为学以亲故,不免业举之累。”
先生曰:“以亲之故而业举为累于学,则治田以养其亲者,亦有累于学乎?先正云:‘惟患夺志’,但恐为学之志不真切耳。”

【45.9】解析:
有人问:“做学问只是为了父母的缘故,难免会被科举拖累。”
先生说:“为了父母参加科举考试会妨碍学习,那么,为了侍奉父母去种田,也会妨碍学习。程颐先生说:‘惟患夺志。’怕只怕学习的志向不够坚定。”

【45.9】解读:
这是在批评为懒惰而以父母为借口的人。阳明先生的意思很明确,做学问要志向真切。只要志向真切了,其他外在的因素都不能妨碍思想的进步和学问的增长。相反,如果志向不真切,而总是拉客观、找借口,做学问就很难取得成就。

举业的问题:成长不够,是典型的志向不够、不坚。

【45.9】度阴山曰:
这段对话,要认真看才能明白。

问的人,想必是在王阳明门下学心学很有收获。但是,阳明心学不是科举考试的内容,只是课外兴趣班。问的人的父母,希望他能学朱熹理学(科举考试内容),通过科举考试,升官发财,赡养父母。所以,此人才哀叹说:“为父母参加科举,难免要为科举所牵累,而不能专心学习阳明学。”

王阳明告诉他:“父母让你去参加科举,你说妨碍学习,那么父母让你去种田,你也说妨碍学习吗?”

这段话其实是点出了中国传统思想的一个重点:孝。

凡是父母让你做的事,你都要去做,不能有怨言说妨碍了你的事情。当你认为父母让你做的事妨碍了你的事时,其实问题不在于你的父母,而在于你的志向。程颐就说过,科举之事,无论是谁让你做的,你都应该抱怨自己为学的志向不够坚定,而不应该抱怨其他。

天下事成败的关键点就在于志向的坚定与否:

志向坚定,心外无物,就什么事情都妨碍不着你;
志向不坚定,一有风吹草动,你马上就会发出抱怨,然后放弃。

只要你确立“学心学是做圣人”这一志向,什么种田、科举,根本碍不着你什么;如果你这个“学心学是做圣人”的志向不坚定,岂止是科举、种田,天热天冷都会让你觉得受到妨碍。

很多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抱怨,就是因为不能坚定志向,甚至没有志向,所以总活在浑浑噩噩中,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成为他的绊脚石。有志向的人,心中坚定,必须实现这志向,在通往志向这条路上,遇到石头就踢开,遇到鬼怪就绕开,哪里有时间抱怨?所以,人有志向是多么重要的事,它不但能让你意志坚定,心想事成,还能让你去除负面情绪,光明上路。

【45.10】原文: ——— 天,为什么不忙
崇一问:“寻常意思多忙,有事固忙,无事亦忙,何也?”
先生曰:“天地气机,元无一息之停。然有个主宰,故不先不后,不急不缓,虽千变万化而主宰常定,人得此而生。若主宰定时,与天运一般不息,虽酬酢万变,常是从容自在,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若无主宰,便只是这气奔放,如何不忙?”

【45.10】注释:
天君泰然,百体从令:指你的观照随时主宰自己的行为作用,用天君泰然就是你的良知清澈打开着,用清澈的良知决定你的一切,百体从令,就是我的心打开着,所有的一切在我这个心的统领下去干,而不是茫茫荡荡的去干。

【45.10】解析:
崇一问:“平时里大多数情况下思想意念都很忙乱,有的时候固然会忙,但是没事的时候也忙,这是为什么呢?”
先生说:“天地间的气息,原本就没有一刻停止过。但它有一个主宰,即使千变万化,也不会不先不后,不急不缓,因为主宰是恒定不变的。人就凭着这个主宰生存。如果人的主宰安定,即使像天地一样运行不止,日理万机,也能常常保持从容自在,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如果没有主宰,便会任由气奔腾放纵,怎么能不忙乱呢?”

【45.10】解读:
王阳明认为,“忙”并不是事多而繁忙,乃因“无主宰”而致“失序”,进而“失据”,与事之多寡无关。主宰常定,变化之先后急缓秩序确定,人事秩序也随之确定,有事无事故得从容自在。主宰缺失,意气用事,秩序无存,有事无事皆忙皆乱。这里阳明先生所称的主宰指的是心,这主宰就是一片纯然的天理,一个昭明的良知。人心如果中无所主,那还不会百欲交侵、心劳日拙吗?所以心有主宰,真是一个做学问的头脑功夫。

你内心是否也住着一个“小女孩”——她担心、害怕、软弱、忧虑、不自信,不喜欢自己还总想证明自己?这就是不泰然

【45.10】度阴山曰:
阳明心学和孔孟思想一样,只注重人生观,而很少关注宇宙观。一切貌似宇宙观的东西,比如“天”这个字,其实也是为人生观服务的。确切地说,就是看宇宙识人生、指导人生。

弟子问王阳明:“平常思想意念多忙乱,有事时固然是忙,无事时心也难以平静,还是感觉忙,这是咋回事呢?”
王阳明说:“你看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从来没有停止过。人也应该是这样的,倘若你真的感觉心上不忙了,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枯禅,这就不是人生观了。”

天地的忙碌有个主宰,这主宰就是从容不迫、自然而然的生生不息。

天如果着急了,就会加速度日升日落。
地如果着急了,就会快速旋转,天摇地动之下,岂有生灵?
万物如果着急了,违背了其生长规律,那长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好吃,今天我们吃的各种催生食物就是证明。

速度快了,急功近利,非但心上忙乱,而且还很难抵达目的地,人生就是如此。我们每个人和天地万物一样,也有个主宰,这个主宰就是良知。

凡事按照良知去做,不急不缓,不焦不躁,形成一种生生不息的惯性,而不要像乱气一样奔放流窜,这样,我们就是天地。反之,倘若不能按良知来,时时事事都要争先恐后,该是你的你拿,不该是你的你还拿,你就不可能没有无事之时。即使有无事之时,也会被闲思杂虑充斥,心上烦乱。

越有事,就越有事;越无事,则越无事。

【45.11】原文: ——— 我们唯一能控制的名就是务实
先生曰:“为学大病在好名。”
侃曰:“从前岁自谓此病已轻,此来精察,乃知全未。岂必务外为人?只闻誉而喜,闻毁而闷,即是此病发来。”
曰:“最是。名与实对,务实之心重一分,则务名之心轻一分;全是务实之心,即全无务名之心。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渴之求饮,安得更有工夫好名!”
又曰:“‘疾没世而名不称’,‘称’字去声读,亦‘声闻过情,君子耻之’之意。实不称名,生犹可补,没则无及矣。‘四十五十而无闻’,是不闻道,非无声闻也。孔子云:‘是闻也,非达也。’安肯以此望人!”

【45.11】解析:
先生说:“治学最大的弊病是好名。”
薛侃说:“自去年以来,我自以为我的这个毛病已经有所减轻,但近来仔细体会观察,才知道完全不是这样。难道好名只是想从别人那求得好的名声吗?只要听到赞誉便欣喜,听到诋毁便郁郁不乐,也是因为有好名的毛病。
先生说:“正是这样。名和实相互对应,多一分务实的心,就是少一分求名的心;心全在务实上,便没有求名的心思了。我们知道饿了会到处寻找食物,渴了会找水,如果务实的心也是如此,哪里还有时间去好名?”

名与实对。务实之心重一分,则务名之心轻一分,全是务实之心,即全无务名之心。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渴之求饮,安得更有工夫好名?”

先生又说:“正如孔子所说的‘疾没世而名不称’,‘称’字应该读第四声,就是‘名声超过了实情,君子感到羞耻’的意思。现实和名声不符,在活着的时候还能够挽回,死了就再也不行了。孔子认为‘四十五十而无闻’中的‘闻’是指没有听闻道,而不是没有名声。孔子说:‘是闻也,非达也’,他怎么会凭名气来看待别人呢?”

【45.11】解读:
务实就是讲究实际、实事求是,这是中国农耕文化较早形成的一种民族精神。但很多人总想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武人打仗打够了,大都要荣归故里;而文人一旦金榜题名,也要衣锦还乡,体验人人仰视的快乐。王阳明反对追虚逐妄,强调名副其实。他以“务实”来去除“务名”之病,排斥虚妄,鄙视华而不实,追求充实而有活力的人生。

“闻誉而喜,闻毁而闷。”如何克自己好名的问题?

要积阴德,做好事不留名。贪名比贪利更严重,越是无形的东西问题越严重,明白了行为作用与反作用的本质,被误解了也没关系,不要争辩。要为而不争,毫无条件地爱、毫无保留地奉献,不仅适用于夫妻之间,也适用于我们所处的所有关系中。不要带着条件去爱,无条件的付出,无条件的爱,要闻过而喜。
越是无形的东西,问题越严重。比如贪名。

【45.11】度阴山曰:
孔子有个极端严肃的主张,就是正名。孔子坚信,名可以控制实,只有名实相符才是正道。当时的楚国早就是王国了,但孔子偏不承认它,非要称它的国王为楚子。子是“公侯伯子男”的倒数第二级,是很多年前由西周国王封赐给楚国国君的。

在现在看来,孔子有点掩耳盗铃。但孔子却格外严肃地认为,名可以控制实,让实和名不相符合的人感到惭愧,最后自动自发地承认错误,达到名实相符。此意为,楚王会取消国王称谓,改邪归正为子。

实大于名,对个人而言是好事。一个人功力深厚,却寂寂无名,这是符合天道的。最怕的就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名大于实。
爱好虚名,是人之通病。其实爱好虚名的人,并非真的是爱好那个名,而是名背后的利。名利向来是孪生兄弟,有了名自然就有了利。

在王阳明看来,人追求名声没有问题,中国古人最称赞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就是名。但是,一个人若想三不朽,必须有立德、立功、立言这个实。没有了实的名,就成了虚名,不堪一击。

我们以一杯茶来做比喻。名是水,实是茶叶,一满杯茶里,茶叶多些,水就会少些;水多些,茶叶就会少些。水太多,茶水没有味道,就不是茶水了,当然,全是茶叶而没有水,也不能称为茶水。

名和实都要有。不过,人还是要重实轻名,这就如同一个少林寺扫地僧,毫无名气,但一展露实力,就立刻名闻天下。但如果你名声在外,就会引得人都来和你争,万一你实力一般,身败名裂可立而待也。

王阳明说:“虚名与实务相对。务实之心多一分,务名之心就少一分。如果全都是务实之心,就没有务名之心了。”没有了务名之心就全是务实,虽然没有名气,但一有机会,立即会名动天下。

倘若全是务名之心,总在名上下功夫,而不去务实,就是舍本逐末,扬汤止沸,最终什么都不会得到,唯一能得到的就是别人的嘲讽。

务实是向内求,专心用功即可,所以它可被我们控制;
务名是向外求,千方百计要别人认可,而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别人。

我们唯一能控制的名就是务实。

【45.12】原文: ——— 最好的后悔药就是立即改正
侃多悔。
先生曰:“悔悟是去病之药,然以改之为贵。若留滞于中,则又因药发病。”

【45.12】解析:
薛侃经常会事后后悔。
先生说:“悔悟是去除毛病的良药,但能让人有错便改才是它的效用之所在。如果仅仅将悔恨留在心里,就会因为用药而添病了。”

【45.12】解读:
王阳明认为,一个人有悔恨改过之心是完善自我道德的良药,但最重要的是吸取教训,下次别再重蹈覆辙【chóng dǎo fù zhé】就行了,没有必要以苦行来折磨自己。人应该有悔悟之心,但不该让它成为负担。

【45.12】度阴山曰:
人非圣贤,亦非未卜先知的魔法师,所以人人都做过后悔的事,但不同的人面对后悔的事,行为截然不同。
有人根本就不在乎,做了就做了,好像做了错事天经地义一样。有人会悔悟,而悔悟又分两种。

一种人是捶胸顿足,大骂自己是猪,骂完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另一种是懊恼后,立即想办法补救,这补救可能无效,但它是阳明心学真正的后悔药——他在以行动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也就是王阳明所谓的“改过”。

悔悟之后改过,一方面是良知的谴责,另一方面则是良知给出的最佳方式。正如王阳明所说,如果悔悟之情滞留在心中,又会因药而病了。

阳明心学主张:心,在物为理。即是说,你的每个念头,都要去物(事情)上将其呈现,否则就不符合真正的“心即理”。

悔悟也是一样,悔悟本身就是良知光明的人心中的一个“理”,可如果你不把它呈现出去,那这个理就不能称为真正的理。它会一直在你心里折磨你,让你痛苦,最后就真的病了。

我们必须把悔悟这个天理呈现出去,那就是要改过。一旦改过,就符合了阳明学的基石“心即理”这个理论。

行动正是阳明心学的特征,一切事情都必须以行动来衡量。离了行动,再伟大的概念、理论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古人云,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言外之意是,人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可一旦做了让自己懊悔的事,也别焦虑。

首先,你还知道懊悔,就说明你良知还算光明;
其次,知道懊悔是“知”,改过是“行”,要把“知”和“行”合一;
最后,懊悔和改过这个“知行合一”就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后悔药。

接下来的功夫,如何去学习一定要用心去体会,重要的论述需要重复它:

第一句话,心即理。

侃去花间草,讲的是心即理。你有一个对于花草的这样一个认识之后,这是你的理,你认为草不好,是你的心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此你的心就是你的理。所以,心即理讲的是你有浅浅的心灵品质,就有浅浅的理,去掉自己心上的不明和贪欲,达到最高层面的圣贤的心,就是良知的心就是天理,天理即良知,就是心即理。

第二句,知行合一

重在知字,也就是要不断地提升自己心即理的层面,不断提升知的层面。如何突破一个人的知?明心、净心,在心灵深处,突破“知”的层面,达至更高层面的知行合一。

认识起心动念:

1)不好的;
2)好的;
3)更好的。

我们人生当中的私欲有两种:一个是不明,一个是贪欲。

什么是净心:是指在起心动念处净化心灵的贪欲,就是去除名、利、色等贪欲。食色性也,过者欲也。

什么是明心:

1.明白心中拥有无尽宝藏;
2.明白行为作用与反作用不变的规律;
3.明白行为作用与开发心中宝藏的关系。

制定十年战略遵循的原则是什么?依据是什么?

制定十年战略,务必给自己种下更好、更高、更优、更多、更大的行为作用。这时,十年战略就像一个翘板一样,撬动未来的重大结果。

要明白如何种下更好的行为作用的这几个原理:

1.行为作用主体要大,要让自己发生改变不断实现心的攀登,拥有更高层面的心。
2.行为作用的对象要大(务必要去解决社会重大问题,找到这样的问题)。
3.行为作用作用处,要在心上。(人生重大价值是帮助他人建设心灵品质。谁拥有了更多的心与心的链接,完成对一群人的利益,谁就拥有了一个更大的舞台。)

明心功夫,需要不断地、深入地、持久地明白和体证。

依行为作用与反作用规律做出决策,明白和妙用行为作用和反作用,行为作用是不是更高的、更优的、更好的、更大的。

没有能不能,只有肯不肯。 持久的深入的破除不明和贪欲。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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