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地里庄稼收种完毕,棉花也采摘得差不多时,天已经冷了。于是几个嫂子商量着趁闲进成逛逛。
在农村,女人们被土地和家庭牢牢地拴着,一忙就是一年,鲜有机会去趟城里,所以大家很兴奋。当晚,大家又是洗头,又是洗脚,将自个儿狠狠收拾了一通。第二天一早,各自穿上平时舍不得穿也没大有机会穿的新衣服,换上在大集上买的皮革鞋,再用手帕将几张人民币紧紧包了,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衣袋,然后你呼我唤地去乘车。
将近两年没进城了。一下车,几个人竟有些茫然。只见宽敞的大街两侧高楼林立,车辆行人川流不息,店铺的招牌色彩绚丽,高音喇叭放着怪腔怪调的歌曲,震得人心口慌慌的。一时间,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脚也不知该向哪儿迈。
几个人你牵着我的手,我扯着你的衣袖,在人流中左顾右盼地穿行。城里女人穿着款式时尚、质地优良的高跟皮鞋,越发显出她们脚下三十元一双新鞋子的土气。这平时根本就舍不得穿的新鞋不过成了农民身份的象征,这令她们颇感到丧气。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走进一家店,店里的衣服件件好看。卖衣服的姑娘盯着她们的脚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微笑着招呼她们了。大嫂试穿了一件上衣,姑娘说挺合适,料子不错,颜色也般配。一问价,她们不由吐了吐舌头。于是这个说颜色太颜,那个说样子不好,忙不迭地脱下来,然后灰溜溜地逃出店去。此后,每进一家店,她们首先看的是价牌,所以大多数店面她们只好转一圈饱饱眼福了。
唉,这城里真是太好了,就是东西太贵,真是让人看了喜欢,买了心疼。心疼归心疼,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空手回去。孩儿爸种完麦子就去打工了,说到年回家挣得钱就够过年了,今年收成也不错,就买件新羽绒服吧,可一问便宜的也得四、五百,她犹豫再三还是没舍得买。只给孩子爸买了件棉衣,给儿子买了条牛仔裤,现在的孩子时兴穿这个,孩子要了好几回了。姑娘都十六了,连件象样的毛衣都没有,索性狠狠心花了一百八给女儿买了件新毛衣。临了,还给老奶奶买了两包城里的火烧,这种火烧一咬一口酥,又香又甜,要一块五一个呢。
回来的路上,大家一边喜滋滋地点数采买的东西,一边挨个儿翻看自己的衣袋,查点还剩多少钱。然后就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不语,有的还打起了瞌睡,兴许是逛的累了。
大人孩子穿上新衣服都欢天喜地,老奶奶咬一口酥软的火烧颤微微地连声说好吃。进城一趟,没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但全家人都能盼上个新鲜,这一年毕竟没白过,她们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