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小的。山是小的,水是小的,就连小河冲击出的一块平地,我们称之为坝子的地方,小时候看来也阔大无比。无独有偶,小县城有一清静去处,那该是全城人生活用水的源头,名字就叫小河洞。秋冬时节,洞里一泓碧泉蜿蜒而出,咕咚咕咚似深夜串门的醉汉,又好像山里独自劳作旁若无人的村姑。这里没有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有的是小官小吏,山野村夫;没有十里洋场,灯红酒绿,有的是王二麻子,张家媳妇。就算街头混社会的老大,也没有宋江晁盖的五湖四海,张口闭口的只怕是老三餐馆的牛肉,哥们上个月的情妇。外加一瓶烧酒。峨冠博带的儒家来到这里,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荡然无存,这里会让你期文扫地,最终成为可笑可泣的无厘头。一心修道的老庄门徒们也会惊慌失措,除了一地的鸡零狗碎,来来往往你还要应付各种江湖。不像大家闺秀的宝钗,更不是才气逼人的黛玉,倒有点像身段姣好情致俏皮的晴雯。有明清小说传奇的风流,却无西厢金瓶的韵味。我的故乡是小的,小到要不有条边境线就完全可以从地图上抹去。我的故乡是小的,小到如果没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枪炮声则很可能被历史遗忘。
这就是我爱的小小的故乡。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是少小离家又回来了的故乡,是耗尽我一生青春与悲悯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