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那些年的云烟都不记得了，潮音只是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以至于自己再次在南京的闹市里见到南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南时当时手里拿着几串烤鱿鱼，背后是喧闹的人海，还笑呼呼地问她要不要吃。她摇摇头，旁边的朋友碰碰她，“再不走学校就关门啦！”随后又拉着她跑了。潮音回头向南时道别。

回到学校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周潮音同学，下次记得一起吃饭。

潮音没回，私心还是不愿看到南时，或者说是，不愿面对过去的自己。

每一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吧，只是她的故事太寡淡无味，自己都不愿称之为故事。

南京的冬天还是很冷，潮音又想起闹市里的烤鱿鱼，朋友还笑当时的她，有人请客为何不欣然接受。所以在难熬的冬天里才特别想念那些味道。

朋友带着一身冷气回到宿舍，怀里是几份麻辣烫。几个人又围在一起吃起来，吃得起兴时接到高中班长的电话。

“潮音，下周末的同学聚会记得来啊，正好大家都放假了，一起聚聚。”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挂了电话。

几年如一日，一定要让她去聚会，虽然她毕业后再也没去过。

“又是让你去聚会？”室友问。

潮音点点头。

“你说你们班长不会暗恋你多年吧，这么锲而不舍。”

潮音又笑她多虑了。

临近大学毕业，同学们都在忙着找工作，应该已经没有时间聚会了吧，潮音又给自己找借口。

她把大部分东西都搬到了租的房子里，最后一次回学校的路上，刚好碰到室友，那时她正在等车，旁边的道路上似乎出了一些事故。潮音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却在一片喧闹中听到了室友的声音。赶过去看的时候，室友的车刚好和另一辆车追尾，车主不肯私下协商，气氛有些僵硬。

潮音问室友怎么回事，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看到南时正看着她。

“潮音，你朋友吗？”潮音点头。室友也看着他们，潮音猜那时所有人的眼光应该都聚集在这里吧。

南时回头冲车主说，“老叶，我看算了吧，大家都是朋友，这是我高中同学。”

车主看了几眼潮音才说，“行吧行吧，和解和解。”又对南时说，“聂南时我可看在你面子上啊，到时候请我吃饭。”

南时笑着说好。

南时硬拉着潮音去吃饭，潮音在室友万分感激的目光下答应了南时。

还是去吃他们以前爱吃的烤肉，南时忙着烤肉，潮音也不说话。南时给她夹了一堆牛肉，看她都不动筷，“不喜欢吃烤肉了？”

“不是。”潮音夹了肉开始吃，场面突然就变成了南时烤肉，潮音一直在吃，最后南时都没吃多少，反倒是潮音都吃撑了。

潮音抬头看南时的时候，南时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月牙形，很像女孩子。

“南时，你说，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气氛顿时僵了。

曾经多么无话不谈的朋友，如今只能在街头偶尔遇到才能一起吃顿饭。

南时烤肉的手停了下来。

像许多年前，他知道她的志愿是南京，不是曾经两个人约好的城市时，那双无力的手也是这样，没对她做出过挽留。

他说“周潮音……”说了很多遍她的名字，就是没有任何其他的话。

“南时，我以为我们能是很好的朋友，能一辈子没有任何隔阂地说笑打闹。”潮音继续往嘴里塞东西，每一句话都说得模糊不清。

南时无奈地笑，“是啊，我也以为会是这样。”

潮音并没有得到她期待的反应，聂南时再也不会为了周潮音而动怒，或是质问，一切都像两个老朋友相聚，只剩下叙旧，连唏嘘都没有。

潮音更加确定自己不会去参加同学聚会。可是南时却说，“潮音，你去吧，大家好久没见了，都挺想你的。”

她问是吗？他说是啊。

潮音回答，那挺好的，就让他们想着吧，别破坏了想象。

南时没有再说话。他始终没懂她对过往的排斥，就像他一直不懂，离开，或是道别，能成为一道心坎，迈不过去，踏不过来。

腊月的时候，潮音回到老家，妈妈正忙着准备年货，两人一起去超市。超市也在促销，所以人也非常多。

遇到很多个高中同学应该也是正常的吧。严妍在巧克力货架前看到潮音，潮音正认真地挑糖果。

严妍抓着她的手说好久不见了。往年的潮音总是懒得出门，走亲戚也不愿意去。

“南时之前还说他在南京碰到你了，我那时还不相信，南京那么大，没有那么容易碰到吧。”

潮音边看边回答，碰到了。

严妍又问，南时有没有让你去聚会？他可是在班群里保证一定能把你劝来。

潮音又不走心地回答，说了，我会去的，你们放心。

说完拿着挑好的糖果，对严妍说，“我先走了，我妈在等我。”

所有人都挺想她的，南时没说错。潮音对自己说。

同学聚会那天，南时早早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发。那时潮音正在找衣服，找了很久都没有满意的。妈妈笑她，“一年也不回来几回，都是些旧衣服，随便穿穿就行了。”

她随便拿了一条雪纺裙，又套上一件大衣。下楼时南时已经在等她。看了她很久都没有说话，潮音这才想起，这件大衣是南时送她的生日礼物。

“今天很漂亮。”南时夸她。

潮音说谢谢，南时回答，我在说衣服。

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许多，好像寒冰都在融化。

潮音习惯性走向副驾驶座。车上是另一个同学，“我说聂南时，不是谁都不能碰你的副驾驶座吗？上回严妍要坐上去你还说她。”

潮音听见后，要关上车门的手停下。南时对她说“别理他。”

所以，副驾驶座留给谁呢？我这么贸然霸占着，旁人都看不下去。

到了酒店，潮音和车上另一个同学先上楼。同学是个话唠，一直在念叨这些年她错过的聚会。但对潮音而言，根本都不算错过，有期待才能称为错过。

像她这样，只能说是逃避，但应该没人知道。

班长看她来，总算松了口气。

“还是聂南时出马管用，我还怕今年潮音又不来了呢，到时候我可不好向班主任交差啊。”

又对潮音说，“不过潮音，很可惜今年班主任有事要忙，大概不来了。”

潮音说没事。

南时拉着潮音做在角落，潮音没有要说话的兴致，一个人喝果汁。

南时被拉着去玩游戏，偏偏运气不好，被抽到了真心话大冒险。

赢家问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南时选大冒险。赢家说，那你向周潮音告白呗。

所有人都在起哄，潮音只觉得莫名其妙，唯有南时和严妍的表情很奇怪，也很尴尬。

南时说，我换真心话吧。赢家问他，“那你喜欢周潮音还是严妍啊？”

场面一直很热烈，潮音问赢家，“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赢家说你这么久不肯来聚会，是不是就怕面对聂南时，面对这样的情况。

潮音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

是啊，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和你爱上同一个人，你该放手还是去勇敢追求。

潮音放弃了友情，也放弃爱情。她总是不相信，没有了聂南时便不能活。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他们会提醒她，聂南时对于周潮音而言，不是过往云烟，是生命里不能舍下的思念，日日夜夜，深入骨髓，让她在过去的这些年，无法安睡。

南时说，“我喜欢周潮音。”

所有人又跟着起哄，潮音却像没有听到，转过身拿起手机就跑出了包厢。

这样的真心话如何能当真呢。过去种种迹象表明，聂南时不爱周潮音，就像周潮音喜欢聂南时一样明显。

潮音笑自己的一厢情愿，又笑自己傻，偏偏忍不住严妍的话要来参加聚会。

南时追了出来，潮音走到江边，停下来等南时。

“潮音，你回头看看我。”潮音回头，那个记忆中的大男孩，正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踏风而来。

南时把花塞到潮音怀里，“都说了我喜欢你，你怎么忍心拒绝我？”

潮音抱着玫瑰花，沉默地看着他。

“你看，像不像高中毕业的晚上，一帮人起哄，要我去告白。不，你应该不会知道，那个时候，你都没来。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没有机会念。周潮音，你要怎么补偿我？”

“你不也应该说聂南时，我也喜欢你吗？你怎么还舍得离开那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

“周潮音，你回头看看我。”潮音转过头，“聂南时，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居然向人讨要告白。”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答应我？”

现在啊，现在就答应你了。

聂南时，我也喜欢你，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