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那年晚来的重阳,又匆匆而去

散文|那年晚来的重阳,又匆匆而去

作者:萨日娜拉格·王雅杰

时代总在时光流转里悄然改弦更张,如今的年轻人,大多不怎么看农历了。在日渐西化的生活里,他们熟记的是星座运势,对生肖属相尚且模糊,更不必说那些藏在农历里的传统节气与节日。

我原也是这茫茫人海中的一员,日常只盯着公历日期安排作息,若不是家人在电话里提了句“今天九月初九,重阳了”,恐怕这日子就像寻常秋日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指缝溜走。挂了电话,我慌忙点开手机日历,指尖划过屏幕时忽然一顿——原来这天,也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想来他们这几日也是很繁忙。不是在工作的岗位上辛劳着,或是帮邻居打理着琐事,早把自己的好日子抛在了脑后。

我总觉得那年的重阳来得迟,迟得像错后了一整个月。心里揣着这份疑惑,又去翻日历,才恍然想起,那年是闰六月,两个盛夏叠着过,秋天自然就往后挪了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份“迟”或许本就是冥冥中的安排——日子从来不会真的迟到,只是我们总被琐事裹挟,忘了停下来等一等时光。

平日里,我总是在冥冥之中沉寂在自己的事务之中。不是把自己困在忙不完的事务里:早上照顾孩子的琐事,接着又会在学习和写作的海洋中,随心畅享,午休时,又得将孩子这几天的衣物,清洗完毕;傍晚又要带着孩子,在户外锻炼。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才有片刻时间坐在窗边回味文学的甘甜。这样的日子里,“重阳来得早或晚”,似乎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连感慨的空隙都难得有。

可当“重阳”这两个字真的撞进心里,又忍不住惊觉时光飞逝——明明去年登高时,孩子还拉着我的手要摘山间的野菊,今年她已经能自己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跟在我身后了。重阳就像秋日里的一阵风,明明刚感受到它拂过衣襟的微凉,转身时,它已带着满地落叶,匆匆而去。

说起九月初九重阳节,如今它还有另一个名字——老年节。国家把这个日子定为老年节,是想让我们记得,要把“敬老、养老、助老”的老规矩传下去。可现实里,年轻人连农历日期都记不清,又忙着为生活奔波,能想起给家里长辈打个电话的,都算是有心了。

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到重阳,我总缠着奶奶问:“为什么九月九是重阳节呀?”奶奶那时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手里择着青菜,却像个老学究似的,一本正经地给我讲:“这节儿的根儿,能追到先秦时候呢。《吕氏春秋》里就写着,那时候的王公贵族,一到九月就会祭天帝、拜祖先。到了汉朝,古籍里提九月九,就跟‘长寿’沾上边了。不过它真正成了老百姓都过的节,是在唐朝——那时候不管是当官的还是种地的,都能过这个节,佩着茱萸辟邪,吃着蓬饵解馋,还会凑在一起赏菊、喝菊花酒,热闹得很。”

说到这儿,奶奶会放下手里的菜,故意摸了摸下巴——她没有胡子,却总学爷爷的样子,假装捋着不存在的胡须,接着说:“为啥这节儿跟老人、跟长寿有关系?关键就在‘九’这个字。老辈人说数字分阴阳,‘九’是极阳之数,也叫‘老阳’,象征着家里的老爷子。两个‘九’碰到一起,就是‘九九归一’,意味着新的开始,是吉祥的日子。所以古时候的人,这天会登高祈福,会拜神祭祖,还会摆酒祝长辈长寿。后来呀,又加了‘敬老’的意思,到了2012年,国家就把九月初九定为‘老年节’了。”

每次说完,奶奶都会笑着拍怕我的头,然后端着择好的青菜进屋,留下我站在槐树下,似懂非懂地琢磨着“极阳”“九九归一”这些词,心里满是好奇。

如今我也成了母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对重阳的理解,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只是那年重阳,我远在外地,没能回故乡。傍晚时分,我倒了杯独自珍藏了许久的菊花酒,站在阳台望着西边的落日——天边的云彩染着金边,像极了故乡秋日里,银杏叶泛着的金黄。我举起酒杯,朝着故乡的方向,轻轻洒下第一杯:“敬故乡的山,敬故乡的水。”又倒满一杯,再洒向远方:“敬爸妈的白发,敬奶奶的老槐树下。”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份思念,不像疾风骤雨般浓烈,却像秋日里的溪水,静静流淌着,长长久久地绕在心头。

那年晚来的重阳,我还没来得及好好闻闻与看看巷口绽放的菊花与它特有的芬芳,没来得及跟孩子讲讲奶奶当年说的故事,没来得及给父母寄去一件保暖的棉衣,它就带着秋日的余温,匆匆而去了。可那份关于重阳的记忆,却像坛里的菊花酒,越存越香,每当秋风起时,就会悄悄漫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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