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来惭愧,我所熟知的日本作家们,无非便是夏目漱石,太宰治,三岛由纪夫与川端康成。对了,还要加上那位,我最中意的德富芦花。虽然,我对于日本文学知之甚少,连门外汉的级别都达不到,却依旧对我眼中的日本作家,日本文学有着自己的感触。
作为一名在五星红旗下成长的中国人,我最开始接触的完全都是中国作家们的作品。我印象里的中国文学,也许可以用“伟大”二字来概括。从随笔散文到乡土文学还有时政评论,无一例外都带着时代社会国家的烙印,我私下里将这点概括为“时代感”。也许,中国人天生便带有这种时代感,时代感与我们是一种与灵魂一样形影不离合二为一的精神。儒家思想中的“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早已随着近代以来“救亡图存”的理想一起化作中国人的基因,以至于我们对追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仍然有着无限的时代热情。
但是有趣的是,我从日本的文学作品中很少读到这种“时代感”。伟大的作品必然有着深远的主题,但是日本文学的深远却极少让你会热血澎湃,他们的深远更像是一种思想的放逐,亦或是一场对自我的救赎。日本的作家很少将自己上升到他人,他们似乎对读者永远保持着一种谦恭的态度,他们仅仅是将自己对世界的思绪用文字点染开来,为读者充当引路人。这一点我想把它概括为“对自己的忠诚,对读者的敬意”。
“对自己的忠诚”亦是一种对本心的坚守。熟悉日本的人会知道,日本是一个东西并存的国家。他们的和服、茶道即便是到了今天也不曾没落,而我们中国的汉服也只是在近几年才在社会上有了几丝蠕动的迹象。这种对传统文化高度保留并且传承的坚持,恐怕便是来源于日本人内心对本心的忠诚,永远不忘自己。因此,当这种文化上升为文学的时候,他们仍然不会忘记对自己灵魂进行叩问,也正是由此将每一个独特的个人世界逐步勾勒而出。
“凌晨四点半,看到海棠花未眠。”川端康成浅浅一句,便温柔了无数人心。夏目漱石一句“今晚月儿独好。”更是成为日本的表白名句。“把所有的背阴译成向阳,把所有的黑夜译成白昼,把所有的月光译成日光……”我不知道三岛由纪夫这样一席话曾经引领多少个迷失在黑暗里的灵魂朝着光明奔去,但我相信,这世界一定又会有很多人从枯叶凋零中望见明日春光正好,从今日身陷囹圄中慨然吟唱明日自由之歌。也许会有人想,单单将自己的思想与情绪描写得深刻为什么又会激起那么多人的共鸣?我想,开在自己心灵上的花,也许是别人不曾滋润过的土地。
日本作家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对读者保持谦恭的姿态”。孤陋浅薄如我,也不曾因日本文学晦涩难懂而望而却步。因为日本作家们从来没有强迫你读懂他们的文字,他们要的是你能读懂你自己。他们的文字不是为了向你说教,而是为了教会你发觉你自己的内心,告诉你你应该懂得自己。我们因文字而感动,感动的不是作者笔下的青春,而是自己那久不曾相见的灵魂。读过太宰治《人间失格》 的人应该都有一段抑郁的时光吧。但是太宰君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那层绝望付诸于我们。他将自己的伤痕拨开来给我们看,却依旧将希望留存于黑暗之后。“对人生愈是失望那就愈加努力的活着吧。”这是我看见我自己以后的心中所想。日本作家们或优美或哀伤的笔调都是一场对世界温柔的吻别,因为只有仔细生活过的人才有那样的感触,而仔细地活过,那也一定爱过这个世界,既然爱过那就一定留有希望。只是川端康成开煤气自杀,太宰治投水自尽,三岛由纪夫略微特殊采用日本武士道的切腹自尽。也许,这只是耗尽了所有的温柔,最终只能以“樱花绽放式的决绝”与世界挥手作别。但我们,依旧能够继续温柔地走过余生。
看多了日本作家,我也学会了在黄昏时分停下,望着渐渐消褪的落日余晖感慨时光就此停止,看到破败的小船沿着河曲缓缓流淌,撩拨起几缕涟漪,也会感动它正在进行一场岁月的修行。
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我距离下一个黄昏只有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