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在《筵话篇》里记录了苏格拉底的很多趣事。其中有一件事是说,苏格拉底在想着一件他不能解决的事,结果他就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从清早想到了中午,到了晚上天黑下来,苏格拉底还在那里站着,几个伊奥尼亚人出于好奇就把铺盖拿出来睡在了苏格拉底旁边,看他会不会站一整夜,结果苏格拉底一直站到了清晨,天亮后,他向太阳做了祷告,才走开了。根据柏拉图的记录,苏格拉底站了一天一夜是在想事情,但柏拉图又不是苏格拉底脑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苏格拉底不是在发呆呢?
众所周知,柏拉图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如果让我来写我的老师,我一定会把老师写的很坏,因为我不认可他们教我的很多东西,把老师写的坏一点可以解我心中的恶气。但苏格拉底毕竟是一位伟大的老师,柏拉图自然也要比我高尚的多,所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柏拉图写他的老师,没准会夸大其词,给苏格拉底戴上许多光环,同我一样,也不会写的很真实。所以,上面关于苏格拉底的叙述,我就有理由认为,苏格拉底不是在想事情,而是在发呆。其实从字面意思来讲,发呆也有想事情的意思,只是这个意义范畴内的想事情是说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绝不等于思考,前者是无序的思维活动,后者是有理性支配的。
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我基本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会人云亦云,或者拾人牙慧了。如果说苏格拉底站了一天一夜是在想事情,那我就无话可说,因为我不会思考,但如果说他是站着发呆,那我就可以说很多话,因为我经常发呆。苏格拉底到底不是一般人,伟人自有他不同常人的地方,你看,他发个呆都能是一天一夜,而且还是露天站着,而我最长的一次记录是在书房里坐着发了四个小时的呆。人一旦发起呆来,对周围的事物,就一概浑然不觉了,这有点像灵魂出窍,有时没有一点意识,思维僵化,有时身体僵化,思维四处飘流。
都说时间宝贵,让时间在发呆中度过真是罪大恶极,这简直是在虚度生命,但发过呆的人都知道,要不要发呆、什么时候发呆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那就如睡觉时会不会做梦一样不确定。要说苏格拉底,在发呆方面,他真是卓有建树。还是在《筵话篇》里有记载说,有次苏格拉底同朋友一起去赴宴,结果他就在路上发起了呆,他的朋友到了主人家才发现苏格拉底不见了,于是就派仆人去寻,发现他站在路上一动也不动。要我说,发呆的不止苏格拉底,他的那位朋友亚里士托德姆也是在发呆,要不他怎么到了主人家才发现苏格拉底不见了呢,区别就是一个站着发呆,一个在行走中发呆。
我经常发呆,但单次长时间发呆的情况少有。在行走中、在吃饭的时候、或者坐在某个安静的地方时,我最容易发呆,由于这个缘故,你大概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常常撞上路灯,为什么总是踏空,为什么走在平地上也会自己把自己绊倒。这种种时常让我处于尴尬的境地,因为这会引来周围人的嘲笑,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次朋友约我吃饭,同时在场的还有几个人,他们聊得很开心,本来我还跟他们一块在聊,后来我大约就是呆住了,能听得清他们说的话,但不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前面是一盘花生米,等我从发呆的状况中清醒过来,发现那盘花生米已经被我吃去了一大半。也许你会觉得我说的有点神乎其神,但对于一个常发呆的人来说,情况就是这样。
有人把“发呆”看成是一种心理疾病,甚至会为此而自卑。这样去想实在大可不必。即便发呆是一种病,我们犯了和智者苏格拉底一样的病,难道不该为此骄傲自豪吗?这不是阿Q精神,而是一种事实。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实在太快了,偶尔呆住了,进入一种纯净的自我空间,去胡思乱想,亦或什么也不想,稀释一下快节奏的生活,好处应该是很大的。据我所知,王小波小说中的主人公王二也是一位发呆专业户,对于那位王二,喜欢的人会喜欢的不得了,不喜欢的人想起他就会心生厌恶。王二常常冥想,他总是在历史,现实与未来之间徘徊,这正是一个常发呆的人特征,在《红拂夜奔》里面,王二甚至在做那件事时呆住,这真是难以想象,不过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呆住呢。由于这个缘故,我对那位王二先生是非常喜欢甚至有点想见他一面的,可惜他生活在书本里,我和他处在两个世界。可我总觉的,在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王二是有的,只是我还没有遇见他,由于这个世界的不确定性,说不准我自己就是王二,某个人正在等着与我相遇。
写到这,我应该写个:到此为止。因为再不止住,我就没有发呆的时间了。